春狩,先祖的本意是为了震慑敌国番邦,彰显大国风范,另也是一种防守,可如今流传下来,特别是到了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玩乐。
大战在即,北岳虎视眈眈,春狩早已失去了本来的意义,还劳民伤财,本不该举行,可皇帝一意孤行,就连御史台的劝谏也丁点儿听不进去,宁可自掏腰包也要举行这场春狩。
来的人多,也杂,世家公子,千金,大臣,禁卫军,凡是能叫得上一声名号的,都来了。
李慕歌嫌烦,成日成日的躲在帐篷里面,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些公子哥儿们没能及时找到她,倒是皇上口谕亲自找上了门。
“殿下,高明公公来了。”
“进来吧。”
李慕歌将案台上的几本书籍一收,洗笔,收尾,坐等高明。
高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殿下,这狩猎就要开始了,皇上说,您这样成日待在帐篷里,也不是个事儿,让您出去看看。”
高明说得委婉,不过话里行间的,都大概表示着皇帝命令的态度。
她没什么好拒绝的,起身道:“也行,落落,走吧。”
此次来,太后给了她两个心腹宫女,一路随行照料着,她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就落后一步,在高明看不到的地方,拉着另外一人叮嘱:“守好殿下的东西。”
虽然在这里不安全,可有些东西,李慕歌不得不在这里处理。
横断山脉临近京城南门的一片被作圈养狩猎之地,这里面故意放了不少的动物,以供狩猎比赛的时候所用。
李慕歌过去的时候,狩猎还未开始。
她微微行礼:“臣妹参见皇上。”
“嗯。”
皇帝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倒是二皇子一反往常,笑着调侃:“虽然听说姑姑也跟着来了狩猎,可我却一次也未看见姑姑的身影,姑姑可真是大忙人。”
李慕歌落座在位置上,不咸不淡的回应:“本宫前些日子受了伤,一直修养着,平日里也懒得外出,忙倒是算不得,二皇子若是找本宫有事,本宫一直在帐篷里。”
她讥讽的看了慕容泠一眼,对这调侃丁点儿不买账。
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时时刻刻都不忘给她挖坑跳呢。
二皇子没想到她现在说话都这么直率,一噎,尴尬的笑了笑,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一直未曾看见姑姑,有些好奇罢了……对了,我们方才还在打赌,瞧瞧这春狩谁能赢,姑姑可有中意的人?”
春狩比赛的人已经骑在了马上,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准备出发。
这里面大都是年轻一辈的人,见李慕歌容颜精致,目光早就偷偷的看了过来,再一听二皇子这话,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先看看李慕歌究竟会怎么回答。
李慕歌淡淡道:“我并不熟悉这些,这赌,我恐怕参加不了了。”
有坑,绕过去就是了。
可二皇子却不甘心,就连汝阳公主都忽然掺进来一脚道:“那可有第一眼就中意的?咱们京中俊杰可都在这里了,父皇还开玩笑说,若是谁得了第一名,就指给姑姑为驸马呢。”
李慕歌眼皮子一跳,抬头去看皇帝。
对方并没有否认汝阳公主的话,道:“你也到出嫁的年龄了,若有中意的,也不错。”
李慕歌心中连连冷笑,心道这几个人,就搁这儿等自己呢,她望了一圈儿骑在马上的人,拧眉道:“皇上……臣妹答应过太后娘娘,陪她礼佛三年,且按理说,汝阳公主虽然唤臣妹一声姑姑,可这年龄,却要比臣妹虚岁还大上两岁。”
南越的成婚年龄在及笄之后,桃李之前,当然,有特殊情况的,可到花信年华,再之后,便是官配,或者是为尼两条路。
李慕歌还有两月才满十七,而汝阳公主却快到十九岁了,若说嫁人,急的该是对方。
女子向来在意年龄,汝阳公主被她一指出来,登时面红耳赤,羞愤地怒瞪着她,咬牙道:“姑姑说笑了。”
她装作羞赧的低头,可不经意间泄露的目光,却像是淬了毒。
李慕歌捏着酒樽,淡淡道:“谈不上说笑,不过是事实罢了,今日春狩,能拔得头筹的,必定是本领高强之人,做个闲驸马又和好的?大丈夫当虚怀若谷,胸怀天下,有凌云壮志,何必耽于儿女私情。”
李慕歌一顶高帽接着一顶高帽的扣,她就看看,谁还有这个本事,当着她的面儿还想说自己想当驸马爷的。
整个狩猎场上鸦雀无声。
皇帝指婚的念头被一把锤子砸得稀里哗啦七零八落,心里面还是想,不过连开口说这话的引子都找不到了,草草射了支箭扎了只兔子,代表这场狩猎的开始。
打了鸡血的马匹一骑绝尘,飞奔入林中。
席上的人也随着皇帝的离开,三三两两的散了,小宫女落落替李慕歌牵了一匹马儿,雪白的,算不得高大,适合女子骑,看起来非常温顺。
“奴婢去选的时候,可一眼就相中了这头,适合姑娘。”小宫女落落笑盈盈的道,不过下一刻话锋又一转,“不过如今殿下还有伤在身,不适合骑跑,坐着走走便行了。”
李慕歌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这牵着马儿来的是你,不让跑的也是你,你说你这是不是故意眼馋你家殿下呢?”
骑马不跑,那有什么意思?
李慕歌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没上去,自个儿靠着两条腿溜达溜达了出去,身后跟着牵着马的小宫女。
然而才走没两步,身后有个人就匆匆撞了上来,撞得没防备的李慕歌一个趔趄,扭头一看,汝阳公主捂着胳膊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救走。
莫名被撞的李慕歌一头雾水,表情扭曲。
落落当即甩开缰绳扶着李慕歌:“殿下,您没事儿吧?”
李慕歌揉揉发疼的胳膊:“没什么。”
落落低声抱怨:“这汝阳公主是有病吧,莫名其妙的就冲上来了,殿下您下次可得注意她点儿。”
李慕歌轻笑一声,摁住她的脑袋:“行了,别念叨了,小心到时候她听见找你麻烦。”
尊卑等级在这儿,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小丫头小命估计都不保了。
小宫女撇撇嘴,扭身捡起缰绳,手才握住,还没拉稳,原本安静温驯的马儿忽然撅起蹄子,身体高高扬起,长鸣一声,疯了似的冲着李慕歌冲了过去。
李慕歌一愣,下意识的就躲开了。
而不远处,扶桑登时就急红了眼,捏着帕子大喊了一声姑娘。
她的身边还站在汝阳公主和三皇子。
汝阳公主撇撇嘴冲着三皇子挑刺儿:“皇兄,您看看,这还是您取的贵妾的呢,这一心向着外人,胳膊肘往外拐呢。”
三皇子豁然起身,正想过去,原本的扶桑轻轻伸出一只脚,汝阳公主没注意,绊着就往前一扑。
“啊!”她尖叫一声,袖子里滚出个瓷瓶子,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沾了一身。
扶桑咬着唇,当即就冲着李慕歌跑了过去,可白色的马儿发了疯,她又怎么阻挡得住,插点儿被一个撂挑子踹了一脚,所幸后面有人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嗯——”那人闷哼了一声。
“殿下。”扶桑一看是三皇子,连忙退后两步,担忧询问,“您没事儿吧?”
“没事。”三皇子摆摆手。
白马发狂是冲着李慕歌去的,像是认准了人,扶桑脑袋里当即就想到一件事,白着脸对李慕歌道:“姑娘……您衣服上有东西。”
那白色的粉末相当熟悉。
李慕歌余光落在自己还有些疼痛的左胳膊上,深紫色的外衫上,白色的粉末一清二楚,她当机立断脱下外衫卷成一团丢在了空地上,白马也跟着蹶蹄子跑了过去,发疯的扭动着身体。
而在另外一边,喧哗声骤起,汝阳公主尖叫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李慕歌抬眼望去,只见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正追着汝阳公主跑,两个侍卫都拉不动。
这症状,简直和白马一模一样。
扶桑挪动着脚步走到李慕歌身边:“方才,汝阳公主袖子里摔出来个瓷瓶子,里面就是白色的粉末。”
李慕歌弹了弹自己手臂上那些已经不存在的粉末灰尘,大概猜到,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汝阳公主做的了。
这下子是恶有恶报。
可三皇子却狠狠拧紧了眉头,方才冲过来,这会儿又往另一头跑。
眼见着红色的小马驹蹶起蹄子就要踹上去,三皇子失声大喊:“汝阳,小心!”
李慕歌眼皮子一跳,操起不远处置于架上的重弓拉开,羽箭夹在手指尖,对准了马驹的脑袋。
咻——
破空的声音几近尖锐的穿透人的耳膜,重重的射进马驹脑袋,直接破开了一个窟窿,血溅当场,蹄子也耷拉了下来。
两个拉马的侍卫连忙将小马驹拖开。
汝阳公主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待回过神来后,一摸自己的脸上,血水混合着脑浆的腥臭味道钻入鼻子,她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