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迷中的时初根本无从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任凭药效起作用,不断修复全身的伤口。
“阿弥陀佛。”妖僧守在床榻边,及至太阳完全升起,时初的全身的伤口才得以修复。
除却他们一行,其他人各怀心事地迎来了清晨。
大殿中那些未被湿婆像杀死的小僧人们从浑沌中清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住持拿起禅杖,扫视了一眼小僧人们:“快去看看后院的香客们可安好。”
小僧人们的出现,将其他人吓得不轻,不过好歹有妖僧坐镇,确认他们已恢复清明,这才松了口气。
若兰寺逐渐恢复了秩序与生气。
“姑娘她……醒了吗?”被时初救下的老妇人已经来了几趟,来回也就只问这么一句。
金宝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老妇人跟前行了礼,恭声道:“老夫人,小姐醒了,我会立刻告诉您的。”
“哎。有劳了。”老妇人点了点头,却是不走远,连声让丫鬟婆子们留意了,似乎是定要等到时初醒来才安心。
由于时初的缘故,妖僧也并未离开,但由于他大显神威才战胜了妖像,若兰寺里的香客们都唯他马首是瞻,连住持都不及他的威信。
不过妖僧生性洒脱,不喜处理事务,琐事就由墨云一并打理,唯独接待了住持。
“老衲法号……”住持刚打算自我介绍,就被妖僧抬手止了去。
“在下已归红尘。所以讨教佛法等事就不必再提。”妖僧摇了摇头:“只是,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下住持。”
“您请说。”住持也不恼,客客气气地等着妖僧的下文。
“您这佛像自何处来?”妖僧沉声询问。
住持虽未看见那日的景象,但从其他香客的只言片语或探讨中也对昨晚的惨烈窥见一斑,所以妖僧想要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足为奇,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深吸了一口气:“此事还要从头说起。”
妖僧不喜长篇大论,再次出了声:“劳烦您说得简单些。”
在住持三岁的时候,他来到了若兰寺求学,那时候若兰寺并未出名,对众人而言也只是寻常的寺庙,氛围也是宁静而祥和,当然,那佛像也还是很久之前一位工匠用石头雕琢出来的,受着他们的香火,也保持得不错。
但有一年,一位小僧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将整个大殿都付之一炬,若兰寺香火本就不多,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众人为了若兰寺纷纷下山化缘。
他的师兄就在那时候认识了一位富人,他提出愿意捐赠香火钱来修葺若兰寺,也愿意提供佛像,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将若兰寺的名号打出去,要入达官贵人的眼。
师兄拿不定主意,便来问前住持,前住持与富人通了几封书信,最终便答应了此事。
那石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被搬进了大殿里。
妖僧依旧听得有些犯困,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再次询问:“那可知这石像是有何人打造?”
“自从有不少人来了这儿愿望都能实现,我就觉得有蹊跷,便暗自调查。后来听闻是由异邦的工匠打造。但它毕竟是佛像,我也不好亵渎。此事就搁置了下来。”住持叹了口气。
妖僧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后悔之意,也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不对,为什么还是任由其发展?”
事到如今,住持也不再瞒着妖僧,沉声道:“因为,我也许了愿。”
“你?你一出家人,六根不净!”妖僧猛地拍了下桌子,豁然而起。
“呵……”住持苦笑了一下:“你可知我许了什么愿?”
“我想要这若兰寺恢复原来的样子。”住持低低地说着,但这一切不过是枉然。
妖僧沉默了一下,将住持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不,你的愿望,实现了。现在的若兰寺就是最初的样子。”
住持猛然抬起头看向妖僧,张了几次嘴,竟是突然笑了出来:“是啊,是最初的样子了。多谢提点。”
“提点是要收费的。”妖僧伸出了手:“这丫头的药费,你们若兰寺出了。”
住持瞪大了眼睛,似乎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思及是他们保护了若兰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贫僧这就去取药钱。”
等他离开,妖僧翻了个白眼,来到时初床边:“你醒了倒是吱个声儿。”
“吱吱。”时初开了腔,努力坐起来。
金宝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而入,来到了时初床边。
“行了,躺着吧躺着吧。”妖僧又嫌弃地摆了摆手:“什么时候醒的?”
“他那段话有点墨迹,把我急醒了。”时初吐了吐舌头,看着妖僧的眼睛:“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瞒了什么事儿?”
“嗯。虽然他瞒着,但我知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妖僧扬起了嘴角。
不过是一个小小住持,还敢在他面前藏那些肮脏的心思,当真是班门弄斧。
“金宝,你好好照顾她。我有些事去处理一下。”妖僧对着金宝微微点了点头,对着墨云勾了勾手指。
“你有什么吩咐?”墨云低声询问。
“守好了。那住持要是过来,钱拿着,人轰出去。别让他进这屋子。”妖僧说完便直接走了人。
墨云狐疑地望了一眼,但还是依照他的想法照做。
“小姐,您救下的那个老妇人守了好久了。需要金宝去请她过来吗?”金宝怕时初精力不够,故而请示了时初。
时初借着金宝的力气坐直了身子:“她还没离开吗?”
“嗯。”金宝点了点头。
时初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哎,那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我醒了,没什么大碍。她若是要进来,也就由着她进来吧。”
金宝闻言才出了屋子去通知那老妇人。
不多时老妇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金宝给老妇人搬了凳子,老妇人坐下静静地看着时初。
“老夫人,您这般瞧着,倒是让人心里慌得很。”时初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姑娘,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把老骨头是您救下的。所以才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记在心里啊。”老妇人握住了时初的手,对她那是打心底儿的喜欢,也是打心底儿的感激。
那时候一片混乱,自己的丫鬟婆子都跑了没影儿了,唯独这个丫头突然冲进来救了自己,最后还差点把自己搭上,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哪有您说得那般夸张。”时初闹了个大红脸。
老妇人看时初那是越看越喜欢,似乎还动了旁的心思,又开了口:“对了,老身也望了自我介绍了。老身姓孙,单名一个微字,是秦安人。姑娘是哪儿的人?”
“姓时,时初。我就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人。这段日子承蒙一位贵人照拂,正打算投靠他。”时初从老妇人眼中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因为她长得太像张院长,故而也没有排斥她。
“老身知道您看出来了。老身膝下无儿无女。这不……”老夫人叹了口气,语速微微加快:“老身就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做我的义女。”
“啊?”时初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展开?
她还以为和方易闻她娘一样要将自己拐回去做媳妇儿,今个儿是直接当闺女?
孙微怕时初为难,急忙又道:“你要是拒绝也不打紧儿。是老身唐突。”
孙微?膝下无儿无女?
墨云微微蹙眉,忽的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孙微施了礼:“斗胆请问,您可是周国公夫人?”
孙微不由意外地转过头看了过去,缓缓点了点头:“您是?”
“在下乃是林将军的属下,请夫人安。”墨云顿时变得愈发毕恭毕敬,趁老夫人不注意,还对着时初眨了眨眼睛。
国公夫人?一听就是很厉害的角色啊。
“啊,林将军啊……他人呢?”孙微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回禀夫人,林将军因公事快马加鞭回了秦安。”墨云恭声回答着。
孙微点了点头,脑子里顿时闪过了好几个念想。
国公爷和孙夫人本来育有三个儿子,但都战死沙场,所以皇上格外偏心国公爷,以此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赞扬国公爷的忠义之气。
而国公爷原本也是武将,对林衍隽颇有好感,但毕竟林衍隽是男儿身,本打算再打磨打磨再认为义子,结果怎料没过多久,林衍隽的师父直接将他收为义子,这下是将念头都给断了。
只是念想虽然没了,但他可没少在孙夫人耳边念叨,让孙夫人也有了深刻印象。
孙夫人特意暗中给林衍隽觅了几位佳人,但都害怕林衍隽,再加上林衍隽素在边关练兵,也就都没成功。
墨云和黑鹞都是林衍隽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平日出席宫宴,林衍隽也会带着,所以孙夫人瞧过几眼。
如今林衍隽特意让墨云护着时初,就说明时初肯定和其他那几个姑娘不同,就算还未到要娶过门,最起码那心思可是动了的。
时初这次又立了大功,孙夫人看得又顺眼,这心思怎么可能不活络?
收不了义子,那就收个义女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