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厂的工作太过繁重，林建安不能脱开身来，所以林虞只在这边说了会儿话，就被又被妈妈带回家去了。

“妈妈，我明天自己去奶奶家就行了，你可以省点时间做饭。”临睡之前，林虞这样对虞妙莲说。

虞妙莲和林建安两人都在粉丝厂工作，晚上也都住在员工宿舍，但是每到星期天的时候，她可以休一天假回来准备饭食带过去，做他们接下来一周的干粮——基本上粉丝厂里的大多数夫妻档员工都是这样做的，毕竟厂里虽然有食堂，但是饭菜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价钱还贵，基本上不是特别有钱的人都不会去吃。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虞妙莲才能回来一趟，可明天早上她就又得回准备好干粮厂子里去。原本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做馒头和咸菜，但是今天带着林虞跑来跑去的，一天都没什么工夫，只能趁着晚上把面醒好，明天一大早起来再做馒头。

林虞本来想帮忙，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个头，这个手劲儿，怕不是把面弄干了也揉不出馒头，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主动说明不用妈妈送，给她省一点时间。

“海虞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吗？”虞妙莲有些担心，毕竟女儿现在还小，大清早的一个人在外面走，未免有些太过危险。

林虞连连点头：“可以的，我记得奶奶家在哪儿。”

他们家在村子最南边上，奶奶家则在村子中段，离得其实不算远，走个五分钟也就到了。林虞上辈子不知道在两个地方蹿了多少回，当然不会忘记。

“不行还是太危险了，妈妈送你过去吧。”虞妙莲几番思索还是回绝了林虞的话，“没事儿，也就几分钟，不耽误时间。”

林虞还想说什么，虞妙莲已经把被子帮她也好，不容置疑地说道：“小虞睡吧，明天起来去奶奶家和晓妍玩。”

林虞无法，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身体容易困，她刚闭上眼睛没多会儿，意识就渐渐朦胧了起来，也说不清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上辈子她可是重症失眠患者，闭上眼睛之后要瞎想三四个钟头才能睡着，睡眠质量也相当不好，夜里一个梦接一个梦的做着——虽然她还挺喜欢自己这些脑洞大开的梦境，但是……天天做梦真的也挺折腾人。

但是今天晚上，她却一个梦也没有做，和昨天一样，黑沉黑沉的，以至于醒过来时有一种无比的满足。

睡饱的感觉也太棒了啊！

失眠患者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林虞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了看床头的钟表，正好是五点半，钟砰得响了一声。

她们家现在这座钟是那种老式的自鸣钟，已经非常旧了，走到最后总会比标准时间要慢了几分钟，但慢得有限，所以爸爸没有刻意去调整。她印象里这座钟一直到她上了高中以后才被换掉，换成了一座普通的时钟。

老实说，当年她曾经嫌弃过这座钟的老旧样式和叮叮当当的声音，但是换了那架普通的时钟、再也听不到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后，她反而开始怀念起这座钟了。

这座钟就像是菜园子里那两颗泡桐树，像村委会大院里的那些雪松，像奶奶家门口的老槐树，贯穿了她的一整个童年。

后来，它们都不在了，她也告别了自己的童年。

幸好，如今她又回来了。

林虞盯着钟看了一会儿，从床上爬下来，换好衣服刷牙洗脸，蘸着水把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给重新梳好。

上了大学以后她基本不会把头发梳起来——没办法，要保护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发际线，所以现在，梳两个小鬏鬏对她来说有点困难，一方面梳子太大，一方面手太小，总是会留下些许碎发。

最后林虞索性不管后脑门的那几绺碎发了，只把两边能拢起来的头发扎住。

她踮着脚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嗯……头发倒没有凹凸不平，只是中间漏出来的头皮痕迹蜿蜒曲折的。这没办法，梳子拿在手里实在太大了，她只能勉强梳开头发，没法分得那么细致。

也可以啦，这也挺后现代艺术的。

林虞自我安慰一番，把头花扎上，推开门走进厨房，看到妈妈正坐在桌边做馒头，此时馒头基本成型，马上就做好最后两个可以上锅蒸了。

“妈妈我帮你刷锅吧！”林虞觉得自己既然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杵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于是自告奋勇地提议。

虞妙莲这才注意到女儿站在自己身后，一边揉面一边笑道：“我们海虞懂事了啊。”

见林虞已经搬着小马扎站在了灶台旁，她连忙叮嘱道：“小心点儿，别摔了。”

“嗯！我不会摔的！”林虞从墙上拿下水瓢，跳下来一瓢水，刚提起来就觉异乎寻常的重，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只是个没什么劲儿的小孩，无奈只好将半瓢水倒回缸里，捧着另外半瓢水来到灶台旁，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凑到了足够多的水。

她将锅刷干净之后，又重新倒了半锅水，举着有自己高的锅梁放进去，大功告成后从马扎上跳了下来，跑到杂物间里把引火的纸拿了出来。

现在她年纪还太小，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妈妈显然也很满意她能做这么多，把馒头放进锅里后，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海虞长大了呀。”

是啊，她确实已经“长大”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啥又变小了。

林虞内心苦笑，心想妈妈要是知道她的经历，怕不是会吓得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当然，这个事情是她的秘密，她不会随便告诉其他人的。

虞妙莲不想让林虞靠近灶台，于是林虞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床上待了一会儿，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拢到手提袋里，一会儿带到奶奶家去——妈妈回粉丝厂之后，短时间不会回来了，她接下来起码有一个周要住在奶奶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