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阳不愿意拍门，林虞也不想拍了，感觉手上的肿痛消退了就靠着床栏把外挂调出来看书打发时间。

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互相之间什么也没说，但气氛却意外地和谐。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门终于开了。

林虞和越阳都从床上起来，站在床边望向门外。

管生活的叔叔一见到他们俩人就稍微松了口气，对身后的老师喊道：“在这儿呢！”

林虞和越阳一起走出来，和胖叔叔道了谢，然后就随着老师一起回到了班级里。

“你们俩怎么就被关在里面了？”回去的路上，老师温柔地问。

越阳抬头看天什么都没说，林虞也不想说自己是为了叫越阳起床才没及时离开的。老师以为他们两个害羞也就没有多问，笑了笑就将此事带过。

回到班里，老师又按部就班地教课，林虞尽量集中注意力去听，越阳却在旁边各种给她捣乱，是不是戳一戳她的胳膊啦、在纸上画个长毛的乌龟给她瞧啦什么的，林虞实在被折腾得没招了。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越阳这么皮呢？难道是那时候还不熟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如此明显？

那他们之间还是不要太熟比较好。

林虞怎么想都无济于事，越阳兴高采烈地玩了两节课，游戏课上玩国王游戏的时候还偷偷坑了她一把——除了林虞之外，全班女孩子都喜欢这个长得漂亮的小男孩，玩游戏都给他走后门。当然，刘晓妍除外，她眼里只有胜负，没有男人。

但是全班女同学一起开后门，越阳赢的几率就很大，然后屡次指使林虞唱首歌跳个舞，或者背个绕口令什么的。

一堂课下来林虞简直是心力交瘁，只想和这个孩子离得远一点。

原来大家对小孩都敬而远之是有道理的，接触一小下玩一小会儿，他们都是小天使，一旦凑得近了，那就是灾难……

好容易这一天到了最后一节课，老师让大家背着手端正坐着的时候，还提到他们马上要进行期末表演的排练了，问大家愿不愿意报名参加。

林虞从来就不是喜欢在舞台上出风头的人，再说她唱歌又走音，跳舞又体弱，去趟那个混水干什么。

但是越阳就好像是欺负她欺负上瘾一样，拉着她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林虞想挣开，奈何手劲儿比他小太多，怎么也睁不开，硬生生就被报了名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放学之后，趁着大家都收拾书包，林虞无奈地问越阳：“今天老师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越阳把书包扣扣上，认真地说：“我觉得不和你一起玩的话，就很没有意思。”

林虞蒙了，心想自己当时不过是接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被这孩子引为知己，还叫他觉得没自己就不好玩了呢？

“我不就坐在你旁边吗，你想干什么可以自己做呀，没必要非拖着我一起。”考虑到这有可能并不是重生的，而只是一个智慧远远超过同龄人以至于高处不胜寒的臭小孩，林虞还是决定谆谆善诱。

孰料这家伙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玩很孤独的。”

林虞微微抿嘴，自己一个人当然很孤独，这个她上辈子就体会过了，因为太过于孤独，所以让自己变成一个自娱自乐的家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那样也能活下去，但是那样很孤独。

林虞突然间就对这孩子产生了微妙的共情，口气放软了几分，说道：“好吧，以后如果有你很喜欢我也很喜欢的东西，我会和你一起玩的。但是有些事情我自己是不喜欢的，你也不能强迫我和你一起玩。”

越阳想了想，皱着眉头问：“怎么才算你喜欢，怎么才算不喜欢？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啊。”

林虞心中一动，想起自己高考压力最大的时候和妈妈闹别扭，对她吼：“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就指望我自己能理解，可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时候她的心理压力真的要爆炸，嘴角总是因为上火而溃烂，偏偏妈妈还总是隔三差五打电话来念叨，抱怨奶奶给她的气，抱怨爸爸不体谅她。

终于有那么一天，她没忍住在电话里吼了妈妈。

吼完她就怂了，认命地闭眼，等待母亲的咆哮。

但是妈妈什么都没说，平静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就挂上电话。

林虞在电话前沉默了很久，终究没有敢回拨过去。

她一直觉得妈妈是个很别扭的的人，希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希望别人能够把她心中的苦楚了解得一干二净并用实际行动去抚慰。

可实际上，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嘛。

她是妈妈养大的，身上继承了她的很多特点，比如说自怨自艾，比如说有话不说等着别人去猜。

这种特点，一个字概括就叫作。

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用讲，就能够有人知道自己心中的一切。

林虞沉默地低下头，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但却是第一次被人指出有这样的毛病。这种情况，除了让她觉得有些惭愧以外，也有些感激。

她无数次反省过自己，希望能够改正这些自己都觉得不正确的想法和行为，但是她知道自己对自己的反省总是有限度的，她的眼界从一开始就被框死在一个范围内，使得她待在舒适区里不愿意走出来。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是没办法改变。她没有那样亲密而又足够强硬的朋友来指点，来强迫她改正。

越阳也许会是这样的一个朋友。

如果她愿意接纳他，让他来指点自己的话。

“的确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在越阳离开座位前突然拉住他，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以后我想什么一定会告诉你，请你也一定不要瞒着我。”

越阳不明白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地点点头：“我会的。”

他不知道这句话在林虞心里是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