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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捡来的客人——玖月

实际上,这个新身份,我只用了两天时间来适应。

毕竟,每天躺在舒适无比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后,喜欢吃的各式早餐,早已摆在床边的餐车上。房间里有很大很大的衣橱,里面是各种不同风格的衣服,我想换哪套就可以换哪套。这里的一日三餐、家务清扫,全部都不用我负责,上任主人留下了一叠厚厚的灵符,随便扯下一张,就能完成所有的工作。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我不能迈出这扇书屋的大门,彻底与外面的世界说再见。

不过,书屋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甚至到最早的那一个主人,在漫长的岁月里面,给自己也想到了各种找乐子的办法。那条通向书屋的长长通道两侧,有很多个大大小小的房间,一部分是装着来这里交易的客人留下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房间,推开门后是不同类别的幻境世界。

虽说是幻境,但并非是只能欺骗视觉效果的低级幻术,它是可以触摸、可以品尝、可以观赏,五感皆在,与现实世界并没有多大区别的幻境世界。唯一的缺陷就是,幻境世界里面的情节、人物,都是事先设定好的,玩了几次就丧失了新鲜感了。

孤独,是我需要在书屋里克服的最大敌人。

因此,无论白天黑夜,我的书屋都热情地对外开放,只要有客人进来,哪怕只是普通地来蹭书看的客人,我都十分珍惜,好茶好水殷勤地伺候着。

大概是我的殷勤好客,竟然让我经营的这家如此不起眼的书屋,客流量日渐增加了起来。

上面说到,我在接受书屋的第二周,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客人——玖月。不过与其说是迎来,不如说是被我捡了回来更恰当些。

玖月很奇特。这种奇特与长相无关。

她不是一个活人。

当然,她也不是鬼。书屋对一切阴物都下了禁制。

那她是一个什么东西?

我去翻阅了更加详细的书屋主人手册,终于在一行不起眼的文字中找到了她这种形态的出处——身体在人世间依然存活着的一种执念。

我捡到她的方式,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大概是因为太闲太闲了。

凌晨十二点后,书屋的客人会逐渐离开。起码通宵泡书屋的客人极少极少。

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我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缩成一团的一个怯生生的背影。这个背影一动不动、不声不响,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第三天晚上,我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了她跟前,露出我自认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开始搭讪:“小妹妹你好,我是这家书屋的主人洛晴。”

这个背影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我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又一次提高了音量,高八度地用我清脆响亮的嗓门大声说到:“我是洛晴!书屋的主人。你哪位?”

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静。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我有些情绪了,好歹我是书屋的主人,这位客人就这么无视我么?哼!我弯下腰,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用腹式发音法,像河东狮吼一般猛地大吼一句:“你他妈的是谁!!!”

这个招式果真凑效。

一秒钟,不,01秒钟,背影的主人终于把脸转向了我,然后开始大哭了起来。就这么“哇哇哇”,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哭。

我略略有些得意,哼,知道姐姐我的厉害了吧。但很快,我发现,我大概招惹错人了。

这位看着弱小无助的客人,哭起来没完没了丝毫不费力气,声调还可高可低,快奏成一个乐曲了。眼见着4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没有打住的意思。

我已经烦躁的火冒三丈了。顺手抽出一张灵符,写了“闭嘴”,朝她投掷了过去。好了,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虽然她被我的灵符封住了声音,但却开始紧紧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瞅着我。

我们大眼对小眼地相持了很久,终于,我败下阵来,认输了。

天快亮了,我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一晚上消耗过大。不想继续跟她在书屋耗下去,正准备转身回去吃早饭。

谁知,当我一只脚刚迈进密室的通道,我就感觉衣服下摆被人死死拽住了。

再三告诫自己克制克制,用皮笑肉不笑地声音问她:“小妹妹,你到底想干嘛?要么哭,要么跟着我,问你话又不回答。我给你解开灵符,数三声,如果三声后,你还这么缠着我也不说话,我直接给你丢出去,听见没?”

这下,她好像听懂了,点了点头。

我给她解开了下在她身上的灵符,示意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我饿了”

她小声地嘟囔着,手还是紧紧拽着我的衣角。

我有些无语,算了,看在她这么可怜巴巴的份上,我这份最爱的早餐就分她一小半吧。“跟我来!”

听到我这句话,她眼睛有些放光,贴得我更加紧了些。我推了推,没推开,算了,就这样吧。我把她带到了我的大卧室,准备一起享用我们的早餐。

没想到,我们俩都属于饿死鬼投胎类型,见着食物,下手飞快。一时间,餐桌上只能听见我们碗筷碰撞和大声吞咽的声音。

不到五分钟,满桌的佳肴已经全部落进了我和她的肚子里。甚至最后俩人都快把盘子拿起来再舔一番。

“呃”我打了个饱嗝,开始上下打量起她来。嗯,真是棋逢对手啊!对于极度热爱食物这个共同点,我倒是对她颇具欣赏。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斜睨着她,哼,吃了我的东西,还能跟我犟下去么?

“我叫玖月。”她吃饱后倒不是那么怯生生,声音也响亮了不少。

“你来我的店里蹲了三个晚上,是要干嘛?想交易吗?”

“交易?这是什么?”

“欸,你不知道我们许愿书屋可以交易一个愿望吗?那你来我们书屋干嘛?也没见你翻书屋的书啊!”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的对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除了她叫玖月,没有一句有用的信息。我默默扶额,感觉有些累觉不爱。

最关键的是,她好像赖上我了。

我想了想,反正一直是一个人住,有点无聊,不如先收留她几天,帮助她找回她的记忆再说。我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实际上是被她吃饭的热情打动了,有人跟我争抢饭菜,我吃得更香更带劲更有味道了。

从这天起,我身边多了一个可供使唤的小女仆——玖月。

有了玖月在,我成了许愿书屋史上绝无仅有的甩手掌柜。

玖月每天勤勤恳恳地开店,打扫,招呼顾客,哦,还得想新鲜的游戏陪我这个懒惰的主人。

她现在每天吃嘛嘛香、干嘛嘛利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龄——15、6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大概就这么一个月过去了,我捏了捏自己腰间日渐肥厚起来的脂肪层,感叹道:“这都是玖月的功劳啊!”把我实在养的太好了。

又是一个午夜十二点,我正眯在书屋吧台舒适的大摇椅上打着盹。突然觉得身旁一阵冷风嗖嗖,睁开眼一看,哎哟喂,稀客啊!上次给了我一顿严肃训话的那个来去匆匆的神秘男子,正站在我面前对我横眉冷对。而他身边,我那个听话的小女仆玖月正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

我一看,敢欺负我的人?!哼,拍着桌子就跳了起来,“不管你是谁?玖月是我新收的小妹,别想着欺负她啊,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话落音,我余光中瞄见了小玖月崇拜的眼神,心里更加嘚瑟起来,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些。

那男人本来一脸怒火,听到我这么说话后,被气笑了。

“洛晴,你是不是对你的身份有什么误解?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这儿大吼大叫的。”

“梁静茹给的勇气啊!”我感受到了他话里的威胁,终于想起这“人”是我得罪不起的,但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男人看到我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概弄了真怒,对着我打了个响指,我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了——不能动了!

“你想干嘛?你把我怎么了?”我张了张嘴,发现还能发出声音来,于是冲他喊了起来。

“你就给我站在那好好反省下自己!等你想出你哪错了,我就放开你。”

说罢,他就一屁股坐在我舒适无比的大摇椅上,悠闲地吃着玖月给我端过来的夜宵:小龙虾、烤串、啤酒

玖月见我没占上风,更不敢说话了,默默地缩着头,想让自己隐身起来。

我气急败坏,看着这男人把我的夜宵一点一点就快要吃光了。

“你有病啊你,吃别人东西怎么吃得这么心安理得,这都是我的。”

“哦?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我偏要吃,你能怎么办?”

“我我”

我想了半天,确实发现拿他没辙。只好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爸爸,不,爷爷,是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您生气了,您有话就骂,千万别跟我动手,别脏了您的高贵的手。看在我这么诚恳认错的份儿上,您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的画风突变,果然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一口肉串差点喷我脸上,眼角抽搐。

“洛晴,你这没脸没皮的劲儿,跟谁学的啊?哪一任书屋主人是你这个德行?太丢书屋的人了!”

“爷爷,您看,这书屋的主人也不是我自愿想当的,我这不还在努力学习培养中嘛,我哪错了招惹您了,您直说,我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我一脸真诚地伏小做低样儿,大概打动了他。或者说,恶心到了他。

他给我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算了算了,我给你解开,你恢复正常好吧,夜宵都没法好好吃了。”

“好嘞,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黑着脸又给我打了一个响指,我发现我能动了。

这回我老实了不少,知道自己就是一只弱鸡,可以任他宰割。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您这大晚上的,为什么一来就冲我发火啊?我寻思着,除了晚上营业我不小心打了个盹儿,也没犯什么错啊。”

“洛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她是怎么回事儿?”

“她?你说玖月啊?她是我新收的属下,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觉到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这会儿又要蹭蹭蹭地涨上来了。

“她不是人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她是一股执念嘛!”

“你知道你还把她留在你身边?执念迟迟不消散,她在人世间的身体就迟迟无法苏醒,再这么拖下去,她就会生生被你拖死了。你就又多背负了一层孽障,到时候许愿书屋都要被你连累受罚。”

“欸,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给你的书屋主人守则,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过!”

他咬牙切齿地冲我怒吼。

“啊,那本书里面连这些都有说嘛?好神奇哦!”

“我限你三天时间,给我把这些守则细节背得滚瓜烂熟,否则,三天后你等着我给你掐到魂飞魄散!”

说罢,他又一瞬间化成一股烟消失在我的书屋中。

在烟雾彻底散去前的那一秒钟,我又不怕死地大吼一句:“爷爷,敢问您怎么称呼?还是说您喜欢我每次都喊你爷爷啊?”

“柳!云!龙!”又是一股怒气从烟雾中传递了出来。

我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头,让玖月赶紧给我准备一份新的夜宵。战斗半天,肚子早饿了。

哦,原来这男人的名字,这么秀气啊!哈哈哈哈,我在心里疯狂嘲笑了一番,然后就着夜宵啃读起这本金光灿灿的《许愿书屋主人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