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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尚有戏

“好!”贺炯竖着大拇指赞了个,在第一层、第二层之间写上了“波姐”,这个女人尚未传唤,权当正解先填上。贺炯写完瞄着案件板道:“目前来看,孔龙、秦寿生是沉迷网络赌博,输得一干二净,然后被迫贩卖蓝精灵,至少他们是这么交代的,你对此如何看?”

“一个人开始突破底线,就不要期待他有什么下限……参赌的人,赢上一把,差不多就入坑了;沾毒的吸上一口,也就喜欢上了;那贩毒的人,只要干上一票,基本就心甘情愿了。蓝精灵批发一粒五十,到秦寿生手里二级批发一百以上,黑市单价炒到两百到三百不等。他们本就是捞偏门的,信条就是有钱不赚王八蛋,我想就算第一次忸怩,之后就是自觉自愿了。”邢猛志道。

“嗯,在底层,犯罪是一种谋生的方式,策划层面以下,都属于盲从。黑标、毒强以及他们以下的层面,其实对案情都没有多大意义,我们抓了这些人,他们很快会另起炉灶,因为一千万人口的城市,找上这么一群无业游民太容易了。”贺炯道。

“您是试图从现有的信息里,找到下一步的方向?”邢猛志问。

“没错,天有阴阳,事有因果,不会无缘无故是他们。目前的人员成分、涉案情况,我们需要调查得更细一点,找到可以指引我们下一步工作的端倪。你从连天平往下看,都是环环相扣的,那么他往上,也应该是环环相扣的,到这儿,难度就出来了……”贺炯指着连天平的名字。

邢猛志脱口道:“单线,最安全的模式,一断全断。”

“对,到这个程度我们就会投鼠忌器,现在甚至都没有什么能够扣住连天平的。收债是黑标、毒强一帮痞子干,设赌是波姐引路,贩毒又是什么‘机器猫’在远程操控,他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什么也不承认。偏偏我们最依仗的大数据,他也是个空白。”贺炯道。

“差不多掉脑袋的事,是我,我也得死咬着啊,哪怕有证据摆在面前也未必认,何况还没有什么证据。”邢猛志道。

“同意,我的从业履历里,抓到的毒枭有三分之一是零口供的,警察是他们最后的对手,一句不交代对他们来说起码是精神胜利。这个谁也无能为力,警务可以跨区,摸犯罪组织的线索,跨不了级。”贺炯道。

邢猛志难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照片和名字,半晌未语。此时贺炯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马汉卫、周景万、武燕、丁灿和邱小妹一行人已经悄悄地站在门口了,他作势噤声。那些人怕打扰思路一般不敢出声,只是人人愕然,只见过支队长和政委,或者和徐局一起讨论的,哪见过进队才一天的辅警和支队长一块共商大局的。

确实是共商,邢猛志半晌无语,支队长抛砖引玉地道:“涉毒犯罪层次越高,就越难用证据钉住嫌疑人,散户、分销商都不难,难的是再往上的层次,他们几乎不接触毒品。这样的话问题就出来了,对待连天平,我们是拘着审线索呢,还是放了找线索?”

放虎归山,万一贻害无穷,那就悔之晚矣;可要不放,肯定是困兽犹斗,限期的时间能不能审下来还得两说。

“我明白了,您是担心这根线断掉,后续无法顺藤摸瓜?”邢猛志道。

支队长抚着下颌思忖道:“对,所有的嫌疑人里,涉毒犯罪的最狡诈,我们分析他们,他们同样在分析我们。连天平一伙被抓的事肯定包不住,我本来期待秦寿生的交代能够扣住他,目前看来,我过于乐观了。”

“您太急了,得调整心态,最起码找到这一枝嫌疑人我们已经扳回了一局。而且目前双方的态势对于对方都是盲区,我们不知道那个犯罪组织往上的层次如何;而他们也无从知道,这些落网的同伙,能牵扯出多大事来。信息的不对等,完全有机会让我们把主动权抓到手里。”邢猛志道。

“这么乐观啊?那具体点。连天平这个人怎么处理?放,还是适用刑事拘留?刚才我和政委在电话上商量了,他正在赶回来。”支队长说。

“不能拘,一拘铁定是困兽犹斗。”

“那放,难度就更大了,草打了,蛇惊了,再盯住的难度,可就更大了。”

“兵法上,围城的都留个缺口,以防守城的拼命;对于连天平,我觉得可以适用这种思路,砍掉他的左膀右臂,把他变成光杆司令怎么样?我们合情合法但不合理地处理这件事。”

对话让支队长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愕然地看着城府和年龄不匹配的邢猛志问道:“你的意思是,隐藏我们的真实意图,让对方出现误判?可能吗?”

“犯罪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押的是人身自由甚至身家性命,哪个赌性都不轻。”邢猛志道。

“这倒是个思路,如果既打了草,又不惊蛇,还能顺着蛇路找巢穴,那就太好了……秦寿生重新收监,他和孔龙、许立、吕大亮等人的犯罪行为继续深挖;教唆秦寿生、孔龙贩运违禁药的毒强、黑标适用刑事拘留,毒品检测呈阳性的猪皮、马猴适用于强制戒毒……这几个人是孔龙和秦寿生直接交代的,我们可以合法拘留。”支队长揣度着。如果这样操作,那就剩下连天平和几位新招募的人员了,那些没有查实犯罪事实的予以释放,其结果让他眼睛一亮笑着道:“确实是合情合法,不太合理,但隐藏我们的真实意图不那么容易啊。”

“也不难,搞个大点的新闻发布会,公开宣称破获特大新型毒品案,缴获蓝精灵多少多少颗,抓获……注意,应该是抓获以孔龙、秦寿生为首的涉毒嫌疑人若干名,声势可搞大点,您说这消息会不会让藏得很深的那些人舒一口气?然后可以印证的是,连天平放出来了,出不来的都是些炮灰,让对方判断为,警方所知有限?如果对方对我们的所知、对我们的决心有误判的话,那我们的机会应该就多了,只要有一点突破,那就满盘皆活。”邢猛志道。

“疑点太多,如果是你,你准备突破哪个点?”支队长好奇地问。

“嗯……有一个重合点,毒和赌合二为一了,这之中有内在关联,网络赌博需要、电脑终端程序下载、后台数据,这其中肯定有熟悉电脑技术的人参与,恰恰在毒王案里,也有一个幽灵一样的黑客,他们之间,或许有关联,或许就是同一个人。”

邢猛志思忖道,脑子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他低头思忖着,边想边道:“连天平肯定什么都不承认,清白履历和背景,表面上看我们拿他没辙。这种情况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确实是特殊行业,没有留下过任何电子痕迹;另一种呢,有可能是人为的,既然对方有黑客存在,那么我们基于大数据的排查就得打个问号,没有比黑客更懂数据的了。如果这其中能找到某种关联,或有人做过手脚,说不定可以查到黑客的线索。

“如果我要突破,我就选这个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点相当于全局的棋眼,只要能突破,其余的就都不在话下了。”

几步之外,邢猛志似有明悟,兴奋地道,他看着支队长,支队长也笑吟吟地看着他,愣了片刻邢猛志才发现自己太入神了,都没发现会议室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都在笑着看他洋相似的。

这就尴尬了,邢猛志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支队长一招手:“都进来吧。”

政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手揽着丁灿,直接拉到了会议桌的侧座坐下,和支队长耳语了几句。支队长出声道:“现在开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你们都听到了,就按我和小邢刚才说的来,一会儿我们讨论一下细节。”

“嗯?”余众齐齐看向邢猛志,邢猛志也傻眼了。

这时候支队长和政委都笑了,政委道:“包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我和贺支队长商量了一下,支队准备集中所有技术力量突破对方这名黑客,这是个大害啊,几乎相当于犯罪组织多了一只天眼,掐不掉这条眼线,我们的行动恐怕就会处处受制……欣慰的是,小邢同志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又是一个惊讶,不料支队长笑着揭发道:“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人家想得比你细,说得比你好。”

众人一愣,谭政委尴尬瞪眼,然后全场哄堂大笑。笑声中,丁灿有点感动地为此鼓掌,引得全场都为此鼓掌。刚刚不好意思坐下的邢猛志,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他感受着来自全场的瞩目和尊崇,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又回来了,让他无比兴奋。

似乎是自己丢失很久的感觉,好像叫……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