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地嘶喊,朝那尊贵的、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朝自己二十年来的境遇。
这一刻,他喊出的不服,是对着一名父亲。
可在李渊眼里,这是对权利的不服,是对他这个大唐皇帝的不服。他一连道了三个好,然后朝一边的侍从说:“拿弓箭来。”
黄金弓呈到李渊掌心里,下面的人纷纷幸灾乐祸地震惊起来。日子过于太平了,总要寻点乐子才好,这一刻,不少人都阴暗地盼望看到李皇“大义灭亲”。
柳氏从席中冲出,被守卫的将士扣住胳臂摁倒在地,半步不能前进。
高台之上,弯弓如满月,弦吃紧箭尾,“铮”地破风而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登时撕破了众人的耳廓。鲜红的血汩汩流出,很快将李朗烨雪白的靴子染成暗色。
飞叶怮叫,中箭的右腿不堪重负,跪倒在地。
“朕是你的父亲!更是大唐的天子!李朗烨,你服是不服?!”
李朗烨滑坐在地,俯下腰来紧抓着飞叶的鬓毛,他紧抿着唇,眼里充满血丝。
他的无视惹恼了李渊,利箭再次破风而来!
李朗烨耳廓一动,嘶喊着迅速拿手去挡。可那箭雷霆万分,活生生将他的掌心拉出一道刺啦啦的血迹迸溅在空中。
那箭受阻稍偏,直取飞叶右腿,狠狠地刺了个对穿!
飞叶高大的身躯在抽搐,鼻息越来越浅,越来越弱,那双温柔而悲伤的眼睛狠狠地刺在李朗烨胸口。
“李朗烨,你服不服?!”
箭再次搭弓。
“我服!我服了!父皇!求求你!求你别射|了!”
手无寸铁的少年跪伏在地砰砰磕头,声音嘶哑。石板冰冷而坚硬,他的额头全磕破,血蜿蜒着流了整脸。
那支象征着他无上荣誉的花翎,正偃旗息鼓地倒在血泊中,像是被钉死在原地的希冀。
“亭昀兄,松手!”
男人的背影好似一堵高墙,丝毫不顾身后反抗,蛮横又固执地将他向前拉去。
离得桂祥大殿远了,什么声响都听不到,心中的不安愈发暄腾,云沐忍不住扬声道,“章亭昀!你放开我!”
男人终于猛地一顿,呼吸渐粗,转过身来,面上一双多情的狭长狐狸眼却仍旧含笑,“云沐兄想回去?回去做什么呢?”
“他在等我。”云沐微微拧眉,“依李朗烨的脾性,绝不会屈服的,万一……”
“万一什么?你还当真要陪他去那穷山恶水不毛之地?”
不等他回答,章亭昀靠近一步,微微笑着,像对待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幼童,“云沐,你二十多岁了,还要和那种小孩玩过家家?”
手腕仍被人紧握在掌心,凝脂肌肤上落着暗红指印,带有滚烫的温度。
云沐看了一眼,微微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中明明暗暗的光令人惊心。
章亭昀情不自禁地再次攥紧了那细细的皓腕:“云沐,跟我回南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