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夜天云轻轻一笑,“每一次出招,招招所及,都是对方的要害。招招所意,尽在伤敌杀敌,无需考虑那么多。既然拔刀,便要分出个胜负,既然要分胜负,何必考虑那么多。”
“仅凭伤敌杀敌的意念挥刀,那你手中的刀对你而言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北辰千叶反问道。
闻言,夜天云凝视着腰间的幽夜,沉思了会儿,说道:“我手中的刀旨在伤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它确实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个兵器,同树枝、柳叶、石头、甚至是我的拳头都没有区别。”
北辰千叶微微一怔,而后轻轻一笑:“我好像明白了。”
“剑道,指的是心境,至于手中刀是否有意义,根本就不重要。假如你手中无刀,难道就不能领悟剑道了?根基在人,不在于手中的兵刃。就好像你说你之前创立了分别带有六种刀劲的招式,但在踏入剑道的那一刻起,便将其捏合在一处,这便是殊途同归。推想起来,人与刀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刀不过是个载体、一件普通的物件,而剑道之理是存于心中的。”
“所以,假如你竟自己的剑道之路走至极致,那便是“无招”,可“无”是有的极致。你不必在拘泥于“惊鸿”,也不必在拘泥于“天斩”,你挥斩一刀,便可改变天地。”
“没错。”夜天云点了点头,“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你的“一刀流”便是错的。”
“是啊。”北辰千叶点了点头,“剑道之路千千万万,每一条路都有不同的走法,走的方式不同全赖于武士对刀的看法不同,看法想左,只能说明刀对其本身的意义不同,如此又何来对错之分?”
“在我爷爷留给我的书中,曾记载了他当年见识到了一些流派。有些人的“道”讲究的是以快制慢,有些人的“道”讲究的是招式繁杂、以万花筒那般连绵不断的招式向敌人进攻、如银水泄地连绵不绝,还有些人的“道”讲究的是轻柔缓慢,以柔克刚。”
“我的一刀流属于最化繁为简的刀流,只有一招,纯以磅礴的刀意刀势去袭杀敌人,而你的……”
“天心流。”夜天云接口道。
北辰千叶淡淡一笑,继续道:“而你的天心流则讲究随心所欲,无常无相,将刀视为“无”。”
“能今天遇到你,还能跟你讨论剑道,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我这二十四年的苦,没白吃!”说到最后,北辰千叶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之前的笑容只能用浅淡形容,而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脸上挂满了微笑。
不过,这笑容仅仅一瞬,随即便被他收敛,他的神色又回归与平淡,古井无波。
“千叶!”夜天云轻唤一声,忽然问道:“你在忍界,没有亲人朋友!我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世外桃源,那里住着我的朋友,我的妻子,你要不要也去那里。那里风景娟秀,与世无争,你的下半生会过的很安稳,平静。”
夜天云发出了真诚的邀请。经过之前的一番对话,他感觉跟北辰千叶十分投缘,两人此番相遇亦是一场缘分,既然详谈投机,便将他邀到无尘谷中。而且,北辰千叶可称得上是“最后一位”传统武士,他也不想让对方在外面继续飘零了。
“谢谢了。”北辰千叶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完成这件事,我死亦不会瞑目!”
“什么事情?”夜天云十分好奇,“如果可以,我愿意帮你!”
“多谢了,但我不希望有人帮我!”北辰千叶声音虽淡,语气却是十分决绝,不过见到夜天云关切的神色,他也不由得心中一暖,于是轻声一叹:“事关我的爷爷,我必须要亲自完成。”
“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吗?”夜天云问道。
北辰千叶沉吟了下,再度轻叹一声:“我要替我爷爷取回两件东西——居合斩的刀诀以及名刀黑泽!”
“嗯?”夜天云有些奇怪,“居合斩?你的爷爷参悟的不是一刀流吗?”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那是我爷爷生前一位好友的临终嘱托,可惜刀诀和黑泽都遗失了。我爷爷的死固然是因年老多病,但也有是因愧疚而自责。我一定要找到这两样东西,让我爷爷的在天之灵能得意安息。”
“好吧。”夜天云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就不阻拦你了。”
“谢谢!”北辰千叶随即起身,“最后,还是要最后的谢谢你。”他躬身又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你是我唯一一位尊敬感激的忍者!谢谢你当年救了我的性命,也谢谢你今日与我相谈剑道之理!”
“不用谢了。”夜天云说道,“有缘再见吧!”声音透着一丝惆怅,但更多的是祝福。他希望,这个“最后的武士”能够完成爷爷的遗愿,维护住武士最后的尊严!
“我跟你说的那处世外桃源,会为你留个位置的。”语气甚为诚恳。
“谢谢了。”北辰千叶再度道了声谢,又冲着夜天云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转头,迈开步子,渐行渐远了。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夜天云忽然微微感慨道:“忍界,果然是广大啊,能见到那么多不同的人,听到那么多不同的故事。”随即他淡淡一笑,亦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