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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编 快乐的牡蛎(短篇小说集)

第一编快乐的牡蛎(短篇小说集)

前言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昨日,今日,明日

不久前(说明:《快乐的牡蛎》小说集中,除标有“译者注”的注释之外,其他均为本小说集的前言作者c尼科年科注。阿韦尔琴科与别人合著或独著最早的两本书分别问世于1908年和1909年:《现代全方位彼得堡·图画本》,Аt阿韦尔琴科主编,圣彼得堡,1908年;以及《碎屑·〈萨蒂里孔〉杂志的讽刺与幽默丛刊》,圣彼得堡,1909年。1910年,作家接连出版了若干本书:《快乐的牡蛎》;《短篇小说(幽默作品)(上、下)》《“〈萨蒂里孔〉的低价幽默丛书”第一期——孩子们和其他故事》《〈萨蒂里孔〉修订的通史》,在此书中阿韦尔琴科是“新史”一编的作者。《快乐的牡蛎》是作者最著名、再版次数最多的一本书,书中故事是此前未在期刊上发表过的。在革命前的七年时间里该书再版了24次。该小说集中展现出的广泛题材和多样性讽刺手法,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响。有些评论家认为他的作品毫无新意,另一些人则只看到作品的一个方面——喜欢并善于逗乐和嘲笑,还有一些人则在其作品中看出对小市民生活的恶毒讽刺和排斥。例如幽默作家В亚速夫曾这样写道:“他在这大千世界中感到如此开心。他甚至觉得牡蛎都是很开心的。他真诚地认为,牡蛎很希望饭店宽敞明亮、布置精美,希望用银质的盘子来盛它,希望铺在下面的雪是洁净的。这些小说的作者充满幽默情怀。他对严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忧伤的东西也不会让他伤神,而快乐的、可笑的、朝气蓬勃和乐观活泼的东西,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亚速夫ВА,《阿韦尔琴科·〈快乐的牡蛎〉》,《言论》报,1910年9月27日)科尔涅伊·楚科夫斯基在《牡蛎与海洋》一文中,将阿韦尔琴科与其笔下人物相类比(后来人对米哈伊尔·左琴科也经常这样做),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或许,这只是写着‘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而应该读成‘弗里德里希·尼采’?确实,你们只需看看他对普通、平庸、毫无光彩的人,对乌合之众、庸俗百姓的那种高傲的仇恨……”(《言论》报,1911年3月20日,№77)),在《优秀人物生平》系列中一本关于作家阿韦尔琴科的内容丰富的书中,我读到一段令人吃惊的话:“在苏联时期,伊戈尔·康斯坦丁诺维奇顶着这样一个姓,是怎么生活的呢?”(В米连科,《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莫斯科,2010年,第12页)

他指的是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的侄子——伊戈尔·康斯坦丁诺维奇·加夫里洛夫-阿韦尔琴科。

传言就是这样产生的:有人说阿韦尔琴科在苏联时期是被禁的,甚至人们连他的姓都不敢提及。按照这样的逻辑,那么瓦连京·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普京又怎么会成为苏联时期最著名的一位作家呢?而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罗曼诺夫又怎么能成为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呢?

而对我却恰恰相反,在将近三十年前,阿韦尔琴科这个姓氏还在我出版他的作品集时帮过忙。

“阿韦尔琴科?是《真理报》那个吗?”出版社主任的脸上顿时放出光来,“那当然要出版。”

那段时间《真理报》员工中有个叫Б阿韦尔琴科的人。非常感谢他。

很多年过去,阿韦尔琴科的很多书都出版了。他的作品被译成了二十多种语言。但至今很多读者对这位作家依然知之甚少。而他一生命运坎坷。他在世纪之交来到这个世界,这不仅是世纪交替之际,更是时代交替之际。先是大学生们掀起革命活动,紧接着是工人运动、第一次世界大战、两次革命。世界在颤抖、在垮塌。而正是此时,一个边远省份来的小青年爽朗欢快地登上了文学舞台。我想,应该多少谈谈这位杰出人物的生平与创作吧。

在作家最早的一部作品《快乐的牡蛎》一书的开篇之作——挺欢快的《自传》一文中,我们可以找到他开始写作之前的一些生活片断。

在他1910年初发给著名文学史学家谢苗·阿法纳西耶维奇·温格罗夫的自传当中,我们还会发现其他一些片段:“我的名字叫阿尔卡季·季莫费耶维奇·阿韦尔琴科。1881年3月15日生于塞瓦斯托波尔。我父亲是一名商人,母亲出身于一个普通小市民家庭。我的家族身世因为资料不足而无法考证。只知道我的外祖父曾是一群土匪的头目,在波尔塔瓦开了一家大车店,并且良心毫无不安地抢劫那些大路上的过客。我的母亲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善良女人,她一回想起这段身世就胆战心惊……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商人。这两种特性的结合,导致了他在我满十周岁之前就彻底破产了……我只能在家里依靠几个姐姐的帮助来学习,因而所学相当有限……15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一个非常腼腆的小男孩——我去布良斯克煤田(在卢甘斯克附近)当了一名文书,在一个毫无出路的大坑中,在恐怖吓人的环境中工作了三年。然后我去了哈尔科夫,还是在那个股份公司上班。”在阿韦尔琴科的《轮船汽笛声》《闪电》《父亲》《非洲猎人之死》《“威尼斯嘉年华”餐厅》《三颗橡树籽》等短篇小说中,鲜明反映出他童年和青年时期的印象。这个初涉人世的腼腆小男生所遭遇的环境,未见得会给他很多嬉笑的理由。“一会儿是管理员帕兰京诺夫喝得酩酊大醉,被经理劈头盖脸地责骂,一会儿是采矿工长家的奶牛发飙了,一会儿是几头猪把绘图员家女厨娘的小儿子给啃了。有一天矿上的医生在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把人家一条不该截肢的腿给截下来了……”除了这种毫无节制的酗酒,还有那些年长员工对新人的欺侮。“大家对我绝不能说是友善的。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用最痛的方式侮辱我、挤对我——无论是主管经理人、经理人、助手、管理员,还是高级文书。”

为了从这片能够吞噬人的、浑浑噩噩的生活沼泽中挣脱出来,从这种晦暗无光的境况中摆脱出来,他开始求助于文学作品(就在其之前几年,大洋彼岸的杰克·伦敦也刚刚走过同样的历程)。

在这里我们要做些许停留,回顾一下。

那么作家向温格罗夫所说的这些事情是否属实呢?

大约五十年前,我结识了《萨蒂里孔》杂志最后一位在世的员工,并与其结为挚友。他就是格奥尔吉·亚历山德罗维奇·朗道(1883-1974)。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上司,并且怀着热烈的情感回忆了他的事情。除了其他问题之外,我还想确认一下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的生日。格奥尔吉·亚历山德罗维奇对我说:

“我直到最近才从各种刊物上了解到,他出生于1881年。而他在杂志社全体员工面前不止一次地说,他是最年轻的!”

稍晚时候,在1964年,我认识了作家尼古拉·尼康德罗维奇·尼康德罗夫(1878-1964)。原来,他的年轻时代是在塞瓦斯托波尔度过的,我马上就打探,他当时是否认识阿韦尔琴科。

“你是说阿尔卡什卡吗?我们可是在同一个实科中学同一个班里上过学啊!”尼古拉·尼康德罗维奇·尼康德罗夫立刻说道,“他是个壮实、胖乎乎的小伙子。我俩总是比着搞笑和恶作剧,也经常因此而被赶出教室。然而我们并未因此收敛,反倒拼命地搞笑,将全班逗乐。但大约两年后,不知因为什么家庭原因,他离开了我们这所有名的学校。从那时起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我卷入了政治,坐了牢。我很少写东西,而且可能也不会像阿尔卡什卡写得那么可笑。而他很快就发展得很不错了。我甚至都不相信,那个孩童时期总和我打打闹闹、一起逃课、互相招惹的阿尔卡什卡,突然就名扬整个俄罗斯了。我为自己这个同学好一番高兴呢。”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是特别相信他说的情况。毕竟年龄上相差了三岁,他们怎么可能在同一个班级上学呢?此外,假如两位作家真的共同学习了一段时间,那么从那时起到我们交谈之时,即1964年9月,已经过去70年了。记忆能够保留这么多东西吗?

但是2001年c舍甫琴科发表了一篇文章《Аt阿韦尔琴科家族史》(《国家档案》,2001年第5期)。在这篇文章中有材料证明,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实际出生于1880年3月15日。这样的话,尼古拉和阿尔卡季的年龄差异就不那么大了。尼康德罗夫出生于12月7日,两人相差一岁多一点。这样的话,就得承认,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确实有一段时间在实科中学上过学。这与阿韦尔琴科本人以及其他一些介绍其人的书的作者说法不同。当然,他真的拥有那种天才,可以描述出各种各样他其实并未经历过的情形和状态。但是,阿韦尔琴科还是有很多写儿童和童年时光的短篇小说,非常直观而真实地再现了学校生活,再现了老师和学生们的性格与行为。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丝毫不会怀疑:学校生活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熟悉的,并非只是道听途说。

有人会问,阿韦尔琴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呢?这一点我们已经永远无法考证了。但我们可以认为,他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或者出于什么私利。而且还应指出,不只是阿韦尔琴科一个人曾经将自己年龄改小。娜杰日达·亚历山德罗夫娜·苔菲就曾经将其同时代的人完全弄迷糊了,甚至很多与她关系十分亲近的人,直到她去世,也没弄清楚她到底有多大年龄。

再回到本书主人公。刚开始工作的那些年对他而言显然是非常沉重的,因为塞瓦斯托波尔的童年、父母姐妹的爱、夏日炎热的阳光和温柔的海水、游戏、开心的娱乐和梦想——突然之间这些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办公室文书毫无生气、日复一日的工作……

异乎寻常的、与生俱来的聪颖,那种善于发现、听到和捕捉人们性格中一些细微特征、言语特点的本领,以及善于分析人与事件之间相互关系的能力——这些都让这个年轻人选择了自己的生活道路。他明白,他可以将自己的所见、所知讲给别人听,而且能够讲得让他们觉得十分有意思。并且他自己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世界,纠正他周围所充斥的各种不公平。于是他逐渐成长为一个短篇小说家,而后成为真正的作家。

不言而喻,他读过很多书。他一直想通过每天的自学来弥补未受过系统教育的不足,而且在这方面也颇有成效。

1902年,哈尔科夫的《蒲公英》杂志第一期、也是该杂志出的唯一一期上,发表了他的小说《善于生活》,而1904年首都的《大众杂志》(4月,第4期)上则刊登了其小说《正人君子》,这被他自己认为是其生命中的一个重大事件。“但我当时写东西不多,只是在《哈尔科夫省公报》上发表了可怜的几篇幽默小故事。”他对温格罗夫说。

随着社会生活整体热潮的来临,这位初出茅庐的作家也在新闻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于1906年创建了“带彩色图片的讽刺文学和幽默杂志”——《刺刀》。该杂志在哈尔科夫乃至其他地区都大获成功。“整个杂志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从撰写文章,到编辑,再到校对。”作家回忆道。阿韦尔琴科在这里尝试了各种体裁的文章。他笔下既有当下时政话题的讽刺小品文,也有讽刺短诗,有对剧院上演剧目的幽默评论,也有漫画。然而杂志的生命并不长。出到第9期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编辑被罚了500卢布,他交不起这笔罚款,也不想交,于是杂志就被关闭了。

但是,在品尝到新闻战线上初战告捷的欣喜之后,阿韦尔琴科并未就此放下武器,而是在1907年开办了新杂志《利剑》。不过出到第3期,它也遭受了与前者同样的命运。

在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里保存着《俄罗斯工贸》杂志中一篇题为《俄罗斯全民初等教育》文章的单行本。所标文章作者是А阿韦尔琴科。有多种证据表明,这个人就是年轻的记者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首先,这个杂志是在哈尔科夫发行的;其二,刊登这篇文章的那期杂志是在1906年出版的,当时阿韦尔琴科正好刚开始自己的记者生涯;其三,文章的很多情节以及作者特定的兴趣点,都与作家的短篇小说和小品文的题材与侧重点是相吻合的:社会大众尤其是农民的愚昧无知;原始的经济方式,使用统计数据;通过成立社会机构和吸引社会资金来解决问题,等等。诚然,文章的修辞风格与小说和小品文有所差异,但文章的主旨和关注对象则与作家总体创作的主旨相一致。

文章显示出作者渊博的知识、严谨的逻辑思维和为除却俄罗斯人民生活的病痛而尽自己微薄之力的愿望。

这篇文章附在本卷之后的附录中,相信读者们也会认为,对本文作者的鉴定是准确无误的。

高涨的革命热情终止了,1905-1907年期间出现的众多讽刺性杂志——《机枪》《大锤》《信号》《勇猛》《鼓》等,都被关闭了。

而就在这时,阿韦尔琴科来到彼得堡,并最终征服了这座城市。1908年4月1日,“讽刺与幽默周刊”《萨蒂里孔》杂志的第1期问世了,而阿韦尔琴科在杂志的创建中起了主要作用。就这样,他来了,看见了,胜利了。其来到彼得堡仅仅过去三个月甚至更少的时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外省来的记者,变成杂志的主要员工,并且很快就成为其主编(而过了几年又成为杂志的主要拥有者)——而这份杂志在未来十年间将成为俄罗斯革命前最受欢迎的刊物。

《萨蒂里孔》杂志究竟是如何开办的?阿韦尔琴科本人是这样写的:“第一个月(指来到彼得堡后。c尼科年科注)只赚了2卢布40戈比,而第二个月——200卢布。我开始在《蜻蜓》和《自由思想》杂志工作。与《蜻蜓》杂志的出版商一拍即合,说服他停办这个没什么名气的杂志,而开办《萨蒂里孔》。到《萨蒂里孔》出至第8期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杂志主编,一直到现在。”在与气数已尽的《蜻蜓》杂志开始合作后,阿韦尔琴科组建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团队,并将其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他们决定创建一个新杂志,并且从1908年6月1日起,将《萨蒂里孔》和《蜻蜓》杂志合并成一个杂志——《萨蒂里孔》。

作家oЛ迪奥尔(oЛ奥尔舍尔)对于阿韦尔琴科在《萨蒂里孔》杂志工作的最初情况回忆道:“一个28-30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到我这里。高高胖胖,肉乎乎的,胡子刮得像演员似的一丝不苟,戴着夹鼻眼镜。他身穿一件干净、崭新的燕尾服。燕尾服下面可以看见一件时髦的单配西装背心。

“‘请允许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开玩笑地说道,‘我叫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

“他温和地笑着,调皮、阴险、嘲讽、恭敬而亲昵。这些都不知道是怎样结合在一起的。从他的微笑中可以读到:

“我是一个好青年、出色的同志,但我恳请您,切勿将指头伸进嘴里来,我会违背意愿给咬下来的。我这人慷慨大方:有什么我都会分享的,但自己的可不会放手。去饭店这样的事我会随时奉陪……

“在生活中他也确实如此。

“‘请允许我坐下呢,还是站着继续说?’阿韦尔琴科开着玩笑问道。

“‘您还是坐下吧。’

“阿韦尔琴科坐下来。椅子在他身下咯吱作响。

“‘我当过《刺刀》杂志的主编,’他开始说道,‘这是在哈尔科夫。所以呢,您也知道,没什么人看过这个杂志。所以我就来彼得堡了。我又发现了一个杂志,也是没什么人看的,决定就拿它下手了。这个杂志叫《蜻蜓》……’

“曾经挺有名气的《蜻蜓》杂志在那时确实已经没人看了。这个杂志在将近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一直在逗全俄商人们开心,而在1905年以后则彻底凋萎了,购买量跌至谷底。

“‘我们想连名称一起取缔,’阿韦尔琴科说道,‘要给杂志起名为《萨蒂里孔》。这是……’

“阿韦尔琴科的面部表情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这个名称曾经在罗马时期和尼禄时期用过。这是由著名的佩特罗尼乌斯想出来的名称。’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他显然是想看看,我有没有为他的学识水平感到惊讶。

“我说这个名称我不喜欢。

“‘这没关系!’阿韦尔琴科严肃地说道,‘您要相信我,名称是小事,重要的是内容。重要的是:才华横溢的人。我们搜罗了一帮极好的画家。现在该找作家了。您、德莫夫、苔菲、萨莎·乔尔内。名称确实是很怪诞。要拿出好材料来,这才是关键。招牌不重要,重要的是商品。您会明白的……’

“后来我真的明白了,阿韦尔琴科说得对。《萨蒂里孔》的巨大成功,绝对是因为其材料。搜罗有才华的人并将其牢牢团结在一起——这是最大的一种才能。而阿韦尔琴科简直是完美地拥有此项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