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嘴唇紧咬,憋足了劲要把前面那人追到。
前面逃跑的人撞到了一台电动车,“嘭”地一下,摔倒在地,电动车主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他正要呵斥,却听到后面追赶的人大叫:“抓小偷。”黄毛仔立马闭了嘴,骑着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而之前都用眼睛围观的人也纷纷地转移了视线,继续着他们之前的行为,比如交谈,比如继续打手机。
追赶的人冲上前去扭住了小偷,却不料,小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那人的腹部——小偷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他嘴里嘀咕道:“要你多管闲事!”
刀子的白光在阳光下灼人眼睛,在那一刹那,很多人都眯上了眼睛,而良知,也随之紧紧地关上了原本虚掩的门。
刀子抽出来的时候还在滴血,小偷麻利地将刀子藏进口袋,然后跳上同伙前来接应的车子,扬长而去。
刘丰呆住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消逝,他看到追赶者软软地瘫在地上,他的血像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一样肆意横流,他的手似乎在指着天空却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刘丰第一个扑了过去,当他双脚跪地的时候,那人却似乎在对他笑,然后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偷……会比……你……想象的……更……残……忍……”
他一定是带着愤怒和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在那一刻起,刘丰和小偷结了仇,他决定去当一个反扒队员,这个决定,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二、并不友善的同事
刘丰去殡仪馆报了道,馆长向他介绍了基本情况,然后领着他和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人见了面,介绍说道:“他们都是我们馆的化妆师,你是第三个,相信你们能够愉快地相处。这是老李,李伯,我们馆资历最老的员工;这是小王,你就叫她王姐吧,有什么事多向他们两位请教。”
李伯和王姐都没拿正眼看刘丰,刘丰有点窘迫,稍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李伯,王姐,请多多关照。”
有点冷场,气氛很是尴尬。
馆长打了个圆场:“小刘初来乍到一定很累了,今天你就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安排工作。”
刘丰跟着馆长走出去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受得到身后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冰凉的,像一把锐利的冰刀,又像是跳跃在尸体上下穿梭的缝针。
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总是安慰他们,说他们是守在天堂口的化妆师,但从李伯和王姐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天堂的影子,只有地狱一般的冷酷。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使他们的性格有些异于常人吧,总是接触冷冰冰的尸体,阴阳相隔的异样情感使他们的神经也变得冰冷起来,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变成像他们这样的人。
刘丰回头看去,李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王姐拿着一面小圆镜细心地补着妆,她的嘴唇抿着,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和馆长告别后,刘丰在郊区找了个房子,离殡仪馆也近。
这个小区还比较新,房东也热情,听说刘丰是殡仪馆的化妆师之后,立马说道:“我们这个小区有很多殡仪馆的员工,你们殡仪馆的另外两个化妆师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哦?”本来还犹豫不决地刘丰立刻就坚定了心意,他决定租下这套二室一厅的房子。
“喏,”房东指着前面的一栋楼说道,“老的住在前面这栋,女的和你一栋楼,住在隔壁单元的五楼。他们都是自己买的房子,面积都挺大的,殡仪馆的人啊,现在可真是有钱。”房东絮絮叨叨个没完,最后扯到了殡仪馆的收费上面去了。
刘丰对房东夹杂着本地方言的塑料普通话听不大懂,也无心去听,只是循着房东指的方向看去,一套被厚厚的黑色窗帘罩住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隐隐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即便是厨房,竟然也用黑色窗帘罩住。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他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家捂的如此严实?
也许,他在防范着什么,或者,他是在害怕什么?
三、殡仪馆的鬼故事
第二天晚上,刘丰值夜班,而且,至少在三个月之内,他都得值夜班,没办法,谁让他是新来的。
为了不迟到,刘丰提前来到了办公室,碰上了正准备下班的王姐,她依然在补妆,然后把化妆品一股脑地丢进了包里,拉开拉链的时候,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刘丰也能闻到化妆品的香味。
刘丰大概估算了一下,王姐的那个包至少可以装进两百瓶化妆品,但此刻也许只装了几瓶化妆品,显得很瘪,她每天提着这么大包就装那么点化妆品也不觉得累么?
王姐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办公室,仿佛刘丰就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那高傲的神色简直令刘丰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
天气很热,刘丰四处溜达了下,殡仪馆有些过于安静,连灯光都有点落寞,像是不怀好意地想着什么心事。
刘丰于是溜到了办公室和其他人一起聊天。
一起值晚班的还有司机李卓,锅炉工卢前进,搬运工王长庆。
他们三人正在打牌,看到刘丰进来,邀请他一起参与,刘丰不会打,只好拒绝,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听他们边打牌边闲聊。
李卓突然奇怪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刘丰,你是不是觉得老李和王姐两个人都有些古怪?”
刘丰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卢前进接过了话头:“小刘,你别介意,他是这么个直性子的人。老李和王姐嘛,确实有点装神弄鬼,搞不好,我们馆里那些闹鬼的事情,就是他们搞的鬼。”
“闹鬼?”刘丰这下来了兴致,自己初来乍到,对殡仪馆很不熟悉,通过和老员工的聊天是一个迅速且全面了解殡仪馆的好办法,“说说吧,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这可不是鬼故事,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卢前进的手气似乎不好,打牌时有点恹恹的,此刻借机停止出牌,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每个殡仪馆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且都会和鬼有关。
我们馆里其他的鬼故事就不说了,就说最近的一件事,确实有些骇人。
一般来说,遗体送到我们这里画完妆就会立即火化,但一旦有出现遗体在停尸房过夜的情况,有时就会发生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那具过夜的遗体会被人“化妆”,那可不是普通的化妆,遗体的眼睛和嘴巴会被缝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那针脚,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出自高手。
卢前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最后说道:“我觉得呀,有这手艺的,我们馆就只有老李一个人,王姐的水平还不到那火候。”
“馆里面没查么?”刘丰问道。
“这种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查,要是泄露出去了,我们馆挨批评先不说,谁还敢送尸体过来呀?内部倒是查了,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真相,我估摸着吧,馆长也认为是老李干的,但老李是我们馆的核心骨干呀,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开除他吧,何况好多人就是冲着老李的手艺来的,所以馆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王长庆说道:“老卢你别瞎猜,这事还是得讲证据的。”
卢前进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小刘不是外人,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跟我们一伙的,和老李和王姐混不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