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锦华分局询问监控室

本案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死者的身份是确定的。在现代社会综治管理信息化的时代，不需要费工夫，关于死者的各种信息便呈现在每一名办案人员的面前。

经研判，首要的犯罪嫌疑人便是死者李倩的男朋友张叶。杀人动机也很好找：两人经历了一场恋爱，在准备结婚的前夕，两人却突然发生争吵——张叶很有可能因情杀人。

张叶被第一时间带到锦华分局。考虑到没有足够的证据，李毅先以询问知情人的名义将张叶安排在询问室。虽然名曰询问，但是无论是参与人员还是方案准备，这场询问实则是讯问。

按照李毅的要求，参战的民警全部集中在询问监控室，观看询问过程。这样，下一询问班次能够和上一当班班次之间形成很好的对接，从而形成一浪高过一浪的审讯攻势。

李毅寄希望于毕其功于一役，派出的先锋便是他的第一心腹爱将徐礼怀。虽然不在现场第一线，但是同步传输设备将询问室内发生的一切毫发毕现地传输到监控室，宛若亲临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徐礼怀问。

“张叶。”张叶闷声闷气地回答。

“你和李倩什么关系？”徐礼怀问。

“男女朋友，我们恋爱，然后分手了……”张叶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实过分的小学生。

“说一说——”徐礼怀道。

这是讯问的一般套路：让对方先说，如果是犯罪嫌疑人的话，必然会对其话语进行掩饰，而侦查员的任务之一便是发现其言语漏洞，然后照着漏洞穷追猛打，最终迫使其心理屈服，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

“李倩是服装店的店员，一次我到她的店子买牛仔裤，试穿的时候，我觉得裆部太紧了，于是她过来帮我看看，并帮我调整衣服……”张叶平缓地叙述，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在李倩帮我调整拉链和裤腰的时候，我有反应了。由于大家都是成年人，所以当时我们都笑了。尽管那条牛仔裤不合适，但是我还是买下了那条裤子。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但是我的婚姻状况并不如意。这样，晚上在家的摆弄手机的时候，我给李倩发了一条短信，问她：我还是觉得裤子的裆部有点紧，怎么办啊？”

“李倩回我说，过来吧，我可以再帮你调一调。信息附的地址并不是她所在的服装店，而是她租住的房屋。”

“鬼使神差之下，我拿着裤子就去她的出租屋找她了。当晚我们发生了一夜情。第二天，我还睡觉，李倩拿着相机拍了我的照片。李倩告诉我，我回去必须和我的妻子离婚，然后和她结婚，否则她就将照片抖落出去。”

“我当然不同意，不过李倩并没有过分的逼我，反而和我接着相处。在一天天相处中，我发现李倩其实是一个挺不错的女孩，这就动了和她在一起的心思。”

“李倩向我解释说，她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我了，之所以拍照威胁我，是因为她太在乎我，非常希望能够和我在一起。我听了以后，很感动。就这样，我和我老婆离婚了——为了离婚，我选择了净身出户。”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真正住到一起居家过日子，我和李倩才发现，我们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相反，我们开始吵架，而吵架的核心都离不开钱。这时候李倩经常责备我把钱都留给了我的前妻，也经常说我没本事赚不到钱。眼看着房价一天天地涨，我们的争吵也越来越频繁。”

“从来不补贴家用的李倩，突然有一天开始往家里拿钱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李倩告诉我，现在服装店改革了，实行奖励薪酬，这是她多卖服装多劳多得的部分。我相信了。”

“李倩往家里拿的钱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了我的收入，甚至让我自叹弗如。随着我们的存款越来越多，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

“可是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这一切……”张叶的眼睛似乎潮湿起来，直到这一刻，张叶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那次她洗澡，电话响了，响了几遍，我担心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替她接了，结果发现那是别人找她约炮的电话。”张叶抬眼望着徐礼怀，面容扭曲地说。

张富贵和监控室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此时张叶所说的很可能就是他杀害李倩的动机。这时候，张叶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丝变化都可能关系到案件的突破，绝不能马虎大意。

“挂掉电话，我接着查看了李倩的手机。看了她手机里的大量信息和图片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李倩每天拿回家的钱是什么钱了——那根本不是她在服装店的薪酬，那是她出去卖的收入！”张叶高声说。

“李倩发现我在看她的手机，和我大吵了一架，而我也不能忍受女朋友、未婚妻是做那种事情的，就这样我们分手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李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之所以出去卖，是因为她想和我结婚，想买一套房子。电话中，她哭着承认错误，并请求我回来。”

“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又离了婚，听到李倩如是说，我又回来了。回来后，我们一起买了房子，虽然日子不像以前那样了，但好歹也磕磕碰碰地过下去了。”

“没过多久，我发现李倩还是经常背着我出去。我猜测李倩八成又是出去卖了，但是我没有证据。趁着一次李倩洗澡的机会，我查看了她的手机，不过这一次，我发现李倩把她的手机上了指纹密码，我根本打不开手机。”

“人就这样，越是起了疑心的地方越是疑心，这个疑惑得不到解决，我心里整日像猫爪子抓一样……”

“有一天夜晚，很晚了，李倩还没有回来，我受不了，我用微信开始一遍遍拨打李倩电话。可能是误操作，也可能是另有目的，视频通话接通了……”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张叶哭嚎起来，道：“她又出去卖了，还一次卖给两个人！”

“我痛苦极了，我出去喝了一通酒，然后醉倒在超市门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睡到第二天。第二天上午，我回到家中，收拾了东西，从此我彻底离开了那个家，彻底离开了李倩！”张叶抹干眼泪，说。

徐礼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在张叶停下来后半响，才问道：“你知不知道李倩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才好呢！”张叶激愤地一说之后，扭过头去，愤恨地问：“难道她因为卖被你们抓了，你们找我来赎人的？”

“不，她真的死了！”徐礼怀正色说。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张叶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