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爱琴岛咖啡屋
罗锋望着袅袅升腾的烟雾,沉思着,似乎当年的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吕双口死亡的信息一传到李毅的耳朵,李毅马上赶到事发地点。”
“据现场的工人说:‘当天吕双口不放心工程质量,由一名工人带着他上楼进行检查。经过脚手架之间一块用松木搭的横板时,前面那名工人走过去没事,吕双口走到半途时,突然·木板断裂,从脚手架上掉下去,当场摔死。’”
“李毅检查了吕双口的尸体,发现吕双口在坠落时是手脚先着地,其后脑袋着地,看起来确实是自由坠落而死。”
“尸检结果,吕双口体内没有任何麻醉剂,除了因坠落而造成的最低限度伤口外,身体表面没有任何其他的外伤,另外根据吕双口生前最后的活动情况,他也不可能被乙醚之类的药物迷昏。”
“李毅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案情即将水落石出时,关键嫌疑人偏偏这个时候死了!可是这个案子太正常了,李毅要想调查下去,必须要解决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从来不去工地的吕双口,为什么那天要亲自上脚手架看工人干活?”
“第二,吕双口和工人一起走过横板,为什么工人没事,而吕双口经过时发生了断裂?”
“这一切真是巧合吗?”罗锋耸耸肩膀,道:“所有人都认为是意外,但是李毅不这样想。”
“李毅花了大量的时间检查了包括横板在内的现场痕迹,然而一无所得!”罗锋挠挠头:“命案必破、限时破案就像两条绳索,勒在江淮市局的脖子上……”
“为了能有一个好的考评成绩,领导从开始的暗示到后来的明示,反复要求李毅放弃调查吕双口死亡案,甚至将包括张文学案在内的这两起案件全部是意外事故。”
“虽然李毅拒绝了领导的要求,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两起案件还是被定性为意外事件。倔强的李毅不服气,继续利用工作之便进行调查。从此,李毅成了有名的刺头。”罗锋摇摇头:“不听话,这是李毅永远得不到提拔的原因之一。”
张富贵默然,心中念叨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李毅的调查工作从明面转向地下,工作的难度增加的不是一点两点。好不容易发现的小偷打电话的线索,随着吕双口的死亡,也断掉了……”
“无奈之下,李毅选择了全面审查的策略,即对全案进行外延式调查,希望能从漫无边际的海量调查中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
罗锋微笑着:“张文学是城建局长,李毅其中一个调查思路就是沿着城建审批方向进行调查……”
“李毅发现,以吕双口为主要投资人的房地产开发商曾经提交了一桩用地申请,但是由于该用地申请严重违规,张文学对该申请采取的搁置处理。”
“张文学被双开之后,他的副手接任了城建局长的位置。该局长上任没多久,签发了该用地申请。该申请批准后没多久,吕双口死在工地。”
“这几件事情,普通人看起来是毫无关联,但李毅不是普通人啊……”罗锋停下叙述,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
又被罗锋鄙视了!看着罗锋一副欠揍的神情,张富贵很恼火。张富贵默默地梳理罗锋的话——在小偷行窃死亡案件中,李毅曾经提出了三个疑问:吕双口和小偷是什么关系?小偷在偷什么?是谁跟踪并举报了张文学?
现在李毅又发现了蹊跷的审批程序,两相结合,一个结论显而易见:这是一起用地审批为主线,贪腐为诱因的谋杀案件。
“你想到了?”罗锋根本不给张富贵表现的机会,直接说:“李毅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李毅既没有证据支撑自己的结论,也没有办法说服领导支持他!”
“公安部门对公职人员的贪腐行为没有管辖权——这种权力是属于检察院反贪部门的——李毅虽然窥到门径,但是却无路可入。”
“李毅无奈,于是他自己单干了!”罗锋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李毅利用下班时间拜访了张文学。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能相谈甚欢——事实上,张文学本人也非常想揪出来在背后写举报信阴他的那个人。”
“当李毅指出事发的缘由是违规用地审批,并指出了张文学涉嫌接受吕双口行贿时,张文学的态度变了,粗暴地将李毅赶出了家门。”
“其实张文学的态度也很好理解。包养情妇只是纪律处分,大不了开除公职,但是贪腐可是触犯刑律,是要坐牢的。”张富贵感同身受地解释道。
罗锋点头,认可张富贵的猜测,接着说:“谈崩了的李毅不死心,接着找了张文学的妻子,希望从妻子这里了解一些情况,但是无论李毅如何哀求,她的妻子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一无所得的李毅,恰好又赶上其他任务,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他的‘私人’调查,时间一晃就是好几天。”
罗锋声音深沉下来:“那一天,李毅正常到单位上班。在他的办公室,他看到了戴着白色头盔帽子,挂着督察臂章的人正坐着等他。”
“督察?!”张富贵惊呼起来。
根据公安部令《公安机关督察条例》之规定,警务督察的职责是在本级公安机关辖区内,对公安机关及其人民警察依法履行职责、行使职权和遵守纪律情况实施监督。
督察不对外,只对内,专门搞自己人,俗称警察的警察——凡是被督察队的人盯上,准没有好事情!对督察,没有哪个警察有好感的。
罗锋点点头,道:“督察核实了李毅的身份之后,当场把李毅带走了,随后便是针对李毅的一个多星期的隔离审查……”
“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富贵狂叫起来。
罗锋没有回答张富贵的问题,垂下头,意兴阑珊起来:“在锦华分局原局长的作保之下,李毅总算保住了一身警服,但依然受到极严重的工作纪律处分!”
“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查办案件也有错?!”张富贵为李毅叫屈。
罗锋怔怔片刻,苦笑着说:“张文学的妻子——一个和此案彻底无关的女子——受不了从实权官太太到被人耻笑的巨大落差,在正常接受李毅的询问后自杀身亡!”
罗锋冷峻起来:“张文学的妻子死后不久,张文学自杀身亡。”
“张文学认为是李毅害死了他的妻子,在临死前,他写了一封举报信给江淮市公安局,说李毅威胁他和他的妻子,他们感到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