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警察宿舍
周祥未酒先醉,张富贵静静地陪着,等待他的故事。
“罗锋不是自诩破案天才吗?如果倒退二十年,罗锋遇到他,不知道鹿死谁手呢!”周祥大着舌头说:“当年,江淮市警方,我说的是全江淮市警方,包括我父亲在内,所有的警察全都被那个人戏耍得如同儿童一般!”
“说到天才,我只服他!”周祥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名字:“何涛洪!”
张富贵在脑海中快速检索何涛洪这个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江湖上有这号人,但从其姓何来看,这个人应当是何田田的父亲。
“淮河大学,知道不?哦,我忘了,你也是淮大毕业的。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淮大正儿八经的本科生,你觉得咋样?”周祥一脸佩服地说。
上个世纪80年代,不要说名牌大学淮大了,就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学校的大学生都是非常非常值钱的!
在那个年代里,只要有个大学生证就等于一张吃饭证——现在是大学生自己找工作的,那个时候可是国家包分配工作,而且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身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淮河大学毕业的,张富贵毕业的时候自谋生路,当了一两年的程序员加黑客之后,为了在这个城市生存,不得不低头为稻梁谋,考了警察编制,成了民警,一步步变成了今天的鬼模样——这和张富贵当年想做福布斯的愿望可是十万八千里远啊!
“然后呢?”张富贵适时地追问。
“然后……”周祥陷入沉思,片刻出神后,幽幽道:“毕业后,何涛洪被分配到江淮市国营电子八所……这个厂子,你搞电子的,知道吧,牛吧?”
江淮市国营电子八所,这个单位即便是今天依然牛哄哄的,更不要说当年了。进入这样的单位,就好比进入了金丝笼子,除了一个爽字,没法用第二个字形容。
“按照一般的发展轨迹,名牌大学电子专业毕业,对口分配到电子厂,哪怕是从最底层的技术员做起,从那个年代走来,现在也起码是电子八所的高层领导了……”
“一切从一个上午改变。据说……”周祥有些语滞。
虽然张富贵不精于讯问之道,但久在鲍鱼之肆,渐不闻其臭——久而久之,张富贵也懂得“察言观色”——周祥连续的停顿,很显然是在掩饰。
周祥在隐瞒什么?一件一二十年前的旧事有什么好值得隐瞒的?张富贵按下好奇心,静静地等着周祥的下文。
“那天,何涛洪突然需要钱。他需要十万块钱!”周祥瘪瘪嘴:“知道八十年代,十万块钱相当于多大的价值吧?按照可购买力计算,约相当于现在的几百万!”
“可是,何涛洪是一个穷叮当的大学生,刚参加工作没两年,哪来的这么多现金?就算是借,也根本不可能借到这么大一笔数额!”
“怎么吧?怎么办!”周祥的语气充满了崇拜与向往:“牛人就是牛人……”
“何涛洪拿了电子八所的一份合同,照着合同上的印章,利用自己高超的技术,1制了另外一家公司的印章,成功骗过了银行,转账了十万块钱——真正要说,他还是中国第一代刻章骗钱的人哩……”?
“注意你的态度!”周祥和张富贵碰一下酒瓶子,干了老大一口,不满意张富贵的表情,嚷道:“你以为我在和你讲一个刻假章合同诈骗案?不不,不不,你不要太低端了!”
“牛洪涛成功地骗了十万块钱后,很快他又需要钱了!然后他拿着第一次刻的章子又一次骗银行……”周祥言语中不胜唏嘘。
张富贵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如果何涛洪第一次得手后完全不管,比如销毁有关证据之类的,他甚至完全有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就算想干,最起码也打一枪换个地方呀!可是何涛洪什么都不管,直接用假的章的第二次开骗?这是什么操作!犯罪也这么不专业吗?
张富贵心中哀叹现在被抓的假章骗子,估计他们看到他们这样的祖师爷都要哭了:这位祖师爷,你行骗就不能走点心?同样的招数怎么能用两次?当银行和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如你所想……”周祥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道:“何涛洪第二次行骗的时候被抓了。”
“办案的民警看到他的简历都呆掉了——那个年代,一张淮河大学的毕业证足够你风光潇洒大半辈子的了,更何况毕业还是去了江淮市电子八所这样风光无限的单位!”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大家都想不通啊,如此前途光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做那么低级的事情,还重复手段去做,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了”
?“问何涛洪,何涛洪不说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只说他需要钱。再问他犯罪手法,他说章子做了一次,感觉很完美,和真的章子一模一样,就不想做第二次了!”
“这个回答吊炸天,民警都在窃窃私语,而何涛洪也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周祥微笑着,一连串问:“这一幕很熟悉对不对?犯罪了肯定后悔呀,对不对?何涛洪这个表现和普通的罪犯毫无区别,对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何涛洪也就不会是一个传奇了!”周祥一脸崇拜道:“在大家以为何涛洪忏悔的时候,理工天才男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模式开始了——没错,他是低着头,他是一言不发,就好像一个忏悔的罪人,但是他的目光却牢牢的盯在了自己的……”
伴随着周祥拖长声音的卖关子,张富贵迫切地望着他,等着答案!
“手铐上!!!”周祥大声说。
见张富贵不可思议,周祥得意起来:“?没错!你完全没听错!何涛洪低头完全不是在悔恨,而是在仔细地研究他手上的手铐!
“你想啊,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带上手铐!对于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简单机械装置,何涛洪或许是沉醉了,就好像一个孩子看到了新玩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周祥一脸地兴奋,就像我少年时期崇拜赌神、赌圣、赌侠一样。
“我去……”张富贵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这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