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当儿,走廊里面的一间屋里冷不丁响了一下。刚才的二人专注于他们的胜负,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有个人从刚才那个房间套间的隔扇后面偷偷听他们的对话。那人离开刚才藏身的地方,走到了房间的中央。
那是个光彩夺目,娇艳婀娜的女人。她身着素淡单衣,衣服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馨香,不知道是香水香料还是什么。实际年龄应该和方若相同,也是二十四五岁。
“我不能进来吗?”她虽然明白一切,但是并不放在心上似的,而是冷眼旁观。
两个男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久久哑然无言。中年男人一想到刚才的情形被她本人看到了,便为加倍的羞耻而感到无地自容。他霍地站起身,穿过房间,往对面的走廊奔去,消失在走廊外。
方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仰视着美人的脸。
“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无意中走到这里,遇上了刚才的情况,我也就没回去。”说着,她的脸上也开始泛红。
“你觉得挺好笑的吧?”
“不,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女人说道,“我觉得真有点儿过分了。”她忽然收住话头,眼中噙泪,这使她的眼睛看上去晶莹闪亮楚楚动人。她白皙的手指放到桌子上,纤细得很。
方若的目光离开情人的眼睛,无意识地瞅着她美丽的手指。不知不觉地,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但是女人没有抽回自己的手。那女人只是嫣然微笑,一言没发。
正在这时,走廊上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推拉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接着又闪出了刚刚离去的男人那张阴森可怕杀气腾腾的脸。但进来的那人看到两人的情形,突然呆立不动了。不知为什么,男人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将右手揣在睡袍怀里。好像怀里藏着什么。
“刚刚说过永别的我,现在怎么又回来了,知道吗?”他狞笑着。二人不知怎样回应他这种疯子一般的举动,于是两人都缄口不语。在阴冷的沉默之中,那男人全身搐了两次。少顷,他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凄惨的愁容。
“没用,我还是个废物。”他有气无力地低声道,他刚一说完,就霍然转过身去,跑出了屋子。
“你发现了吗?他在怀里握着匕首呢。”
“啊!”那女人更惶恐地贴近方若。说话间,两人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
那套房间,由于刚才他们为进行那场难以描述的决斗,故意选用僻静处,所以他们不担心服务生会来问什么事。
这对情侣于是一时间沉浸在温馨的世界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蓦然地,他们发觉一个女服务生正拘谨地在套间里对他们打招呼。两人如梦初醒,难为情地坐开了。
“什么事?”方若愤然问道。
“嗯,这是冷先生让我交给二位的东西。”说着,女服务生拿出来一个纸包。
“是什么……像是照片。”方若迟疑之后,打开纸包。在他看过里面的东西之际,却发现一旁的女人比他还要惊恐,吓得大叫一声,退到了一旁。那是两张照片。一张是男人的,一张是女人的。然而,那不是普通的照片,那是尸体的照片。二人身上的刀伤都很深,头都要掉了,伤口赫然开着大口子,眼睛由于恐惧,睁得圆鼓鼓的,许多黑乎乎的血从嘴里经下颚流到胸部。
“这没什么。他简直像小孩一样恶作剧。”方若这样一说,女人于是想再看一眼那可怕的照片,于是又走上前。
“有点儿怪啊。还是坐着被杀的呢。”仔细一瞧,尸体果真很怪。被杀的尸体通常都是躺在地板什么的上面,可照片上这具尸体竟像木偶一样端坐在椅子上。脖子被砍了,还端端正正地坐着。正由于不自然,益发令人觉得恐怖。
二人看过后,都感到一股凉意在顺着脊背往上爬。看着看着,竟好像觉得有可怕的东西慢慢地从照片上冒出来了。
仿佛有令人发怵的东西正朝他们狞笑。
“啊,你不能看。”方若嚷着,把照片翻了过去。他终于明白了那两张照片的可怕含义。
“啊,是这样!”女人顿时变得面无人色。因为照片上被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俩。
看来冷石把他们的照片p成了惨不忍睹的尸体,变成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惨死状。难怪他俩没认出自己的脸。
二人一打听冷石在何处,服务生说是他说到上海去一下,连行李什么都没带,就匆匆忙忙地动身走了。
在冷石留下怪照片离去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方若和那美貌的情人齐晓月下榻的同一家旅馆,住进了一个怪人。
这人到的那一天,或许是因为天上下着雨,旅馆竟很少来客。
到了傍晚,终于有一辆汽车开到门口。一位看上去年逾花甲步履蹒跚的老者由司机搀扶下了车。
“尽量住旁边没人住的房间。”老人生硬地说着,登上了台阶。他似乎腿不好使,拄着拐杖走在走廊里。
他腿瘸,鼻子残缺,令人骇然,不过衣着价格不菲,昂贵,因此,虽有残疾,旅馆里的人待他仍恭恭敬敬,彬彬有礼。
他进了房间后,便向服务生打听道:“小姐,有个叫齐晓月的漂亮女人住在这儿吗?”
服务生回答说在,他又刨根问底地追问她住哪个房间,男朋友方若是什么样儿等等,之后,又拿出一百块钱说:“不能对他们说我打听过这些事。”
等老人用完餐,来撤下餐具的女服务生在走廊的角上抓住另一服务生,一起窃窃私语:“刚才那个人,你看有多大岁数了?”
“肯定六十多啦。”
“不对,实际上好像要年轻得多。”
“可是,他不是头发都白了吗?”
“对,所以就怪啦。那白发是真的吗?他还用墨镜遮着眼睛,就是在屋里也戴着口罩。而且左臂和右腿是假肢,连吃饭都不方便。”
“那口罩,吃饭的时候会摘下来吧?”
“嗯,摘下来。我吓了一跳,你知道口罩下面是什么?”
“什么?”
那个女服务生像是也被吓了一跳似的,将昏暗的走廊扫视了一遍才说:“什么也没有,露着鲜红的牙床和雪白的牙齿。就是说,那个人没有嘴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