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朗说:“我是为贺兰的事情来的。”谢凯本来以为他会说“贺慧的事情”,所以谢凯感到十分意外。
“我带来了她转交你的信。你也知道,她在图书馆工作,对手写信件这些事情比较感兴趣和习惯,而且也没有留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干脆写了信。”他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封面上写有“谢先生收”的字样,信封相当厚。
“首先,我必须说一说十二年前的谷溪事件。”朱朗说:“那是前董事长曾董犯下的罪。他被方崇的反对激怒了,什么也不懂的书生,竟说什么正义,使好不容易顺利进行的大型项目毁于一旦,这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于是前董事长就杀了他和另一位同行的女孩……事实上,他去世前夕,把我叫到医院对我承认了这件事,大概是觉得快要死了,良心难安吧。可是我认为他一个人干这事儿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就问他经过。他苦苦思索一番之后,说出了那人的名字。真正实施的人是他的手下,曾董的心腹。当时已经挺大的年龄了。过去曾经在那香河那边当过放木排的总管,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曾董和他两人将车推下了谷溪悬崖。”
“那位共犯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哦?是吗。”
“正好方崇死了五年后,从龙王寺后面的悬崖上坠崖摔死了。”
“是事故吗?”
“警方公布的大概是事故吧!”
“这么说也有可能不是?”
“那我不知道。”
“我想起一件事。据方梅说,方崇的父亲对方崇的死猜到了什么,可是警察来调查询问时什么也没有说,担心说出来就会连累自己和家族。”
“是啊,的确是那样。”朱朗平静地说,“这是听曾董说的。很久前,当地用编成木排的临时‘大坝’阻挡河水抬高水位,然后再放水,让没有编成木筏的无数原木漂流到下游,然后在入海口附近打捞起来编成木排,或者装上船。在漂流前,尽管各自的主人在木材上打上记号,但也有人打捞别人的木材装上船。听说为此争吵斗殴屡见不鲜。在激流中作业是玩命的,其中即使发生伤害致死事件也不奇怪。”
谢凯说道:“那也就是说,方崇的父亲或其家族曾经杀害过打捞原木者,因为曾董和他的共犯掌握了这个秘密,所以方崇的父亲保持了沉默吧?”
“不知道。”朱朗摇了摇头,“或许这纯属巧合。在龙王寺坠崖事故发生数日后,方崇的父亲也去世了。”
“……”谢凯无语。大概没有办法来证明朱朗的话的真实性。
“那么,是贺兰的事情。”朱朗开口说了之后又沉默—会儿,然后心情沉重地说道,“她辞职,离开家了,说要出去走走。”
“啊?……”
“和我见面之后就那样走了。”
“那是为什么?”谢凯困惑地问。
“详细情况请你读读那封信。你怎么处理它我和贺兰都不会记恨。最后我要向你致歉,实在打扰了!那么我先走了!”说完这个,朱朗告辞走了。
于是,谢凯打开那封信。
谢先生:
我想,如果我们是朋友,那该多好啊。诚如谢先生所言,所有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但是,那天夜里,开着车去别墅的不是贺慧,而是我。原择是一个卑鄙小人。也许我也有责任,愚蠢到没有识破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与原择的事情无需赘述,我打算就那样一心一意地爱他,相信他,照他所说的去做。顾虑到面子,心甘情愿地偷偷与他往来。
可是,原择真正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在于刺探祖父的动静。因为祖父是这一带反对建设活动堰的召集人,所以原择似乎要通过我,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他越来越露骨,就连我都发觉了他的目的。我斥责他虚伪,与此同时他就离我而去。我失去作用之后就被他无情地抛弃了。
从那以后不久,我发现他居然勾引了我妹妹。原择还厚颜无耻地打算把我妹妹同我一样抛弃。不过,我想把那件事情告诉妹妹,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妹妹同我一样当然瞒着祖父以及其他人和原择来往。就这样,我们姐妹俩的关系变成了争风吃醋般的关系,愈加令人厌烦。我只是偷偷地从旁观察,不过我已经下了决心,假如原择用对我同样的态度对待贺慧,我是决不允许的。不久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贺慧经常心情郁闷,很显然她开始重复我所走过的道路。妹妹也被他抛弃了。大概第二天,我打电话质问他,他反而说什么已经决定了。
不过,给谢先生你当向导去云堰时,妹妹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她愉快地和我谈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简直被谢先生所特有的气质和风度所感染。现在想起来,那是她瞬间的平和,还是想排遣自己郁闷的心绪?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是好现象。
后来我才知道,原泽原来有个女朋友。也许你也知道吧,她叫毛小菲,是十二年前方崇的未婚妻。我记得原择曾经告诉过我,很久以前发生了那起事件,那位被害人是他的好友。还听说原择被万南建设招聘,顶替了那个人的位置。当那段记忆复苏时,我怀疑也许原择参与了杀那人的阴谋。
想象逐渐膨胀,当变成确信无疑时,我首次对原择起了杀心。有时独自一人去观赏云堰,站在河的堤岸上,远眺着不久就要被遗弃的大堤,杀了那垃圾的那种想法渐渐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之后就如同你的推理,我隔了好久才给原择打电话,约他再次见面,地点就是曾经幽会过的那幢别墅。
原择好像十分得意,慷慨地施舍地说:‘晚上九点来吧!到时我送你一件礼物。”听到这话,我暗自高兴。因为我知道原择爱洗澡,为此总是租用有宽敞浴缸的别墅。为了作案,我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别墅区,但是这时候,另外一辆车子紧接着开过来,从我藏身的地方前面通过,停在了原择所住别墅的前面。然后我看到从车中走下来我的父亲,我惊慌不已。不过,父亲不久就回去了。我毫不犹豫地把旧鸟窝塞进排气管中。原择以前当笑话说过,曾经在这别墅里发生过一氧化碳中毒事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这样被效仿。我的眼前浮现他扭曲变形的、痛苦不堪的模样,十分解气。
尽管那样,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死,只是想让他尝尝煤气中毒的苦头,记住侮辱我们的报应就够了。即使他知道是我干的,也不会控告我吧。没想到他死了,尽管如此我绝不后悔。现在,我一边给你写信,一边感受到心境仿佛越来越透明平静似的状态。这封信写完之后,我就要踏上死亡之旅。
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永别了!
贺兰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