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琳记得,那是炎热的夏日。到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四个人就溜出集体宿舍——校长的家,到森林里去玩。
森林一片郁郁葱葱。耀眼的阳光透过丛林,射出迷人的光彩。树叶沙沙作响,不时吹来凉爽的清风。泥土散发着芳香,蝉鸣不绝于耳。森林里充满了神秘的气氛。在四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眼里,大自然太美了。
就在那一天……胡晓琳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件事情,她想着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在森林里四个人遇见了她。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肌肤白得令人难以置信。长发垂在胸前,是个美丽的少女。可是,在她脸色苍白,看得出来应该是病重的人。
“你是谁?”
“我是……”
“听到从森林里传来的声音了吗?那是很欢乐的声音啊!”
几句对话的片断让她回想起来。
“你们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
她怎么会死的呢?不是病死的,这是在昨夜的招魂会上,附在明琴身上的“少女之灵”说的。也不是死于事故。看来不是自杀,就是他杀。
王彦他们发现的血染的结婚礼服是不是与她的死有关呢?
“今天……”突然在胡晓琳脑中出现一个镜头:那少女的脸由于惊恐变得歪曲起来,她那憔悴苍白的两颊绷得紧紧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颤动……
“你们胡说!”
那时她为什么脸色变得那样难看?
“那样的事我不想听。”
那是她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不能相信……”
“那么,我……”少女好像突然什么病发作了,她呼吸困难,憋得透不过气来,胡晓琳他们都吓得慌了手脚,赶忙扶着她的胳膊,把她送到了这个家。对,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那天在大宅院内微暗的屋门口,有位五十开外的老人站着那里,正好挡住胡晓琳他们的去路。那老头冷冰冰地盯着他们四个人。对了,还有一位少年。
胡晓琳他们逃跑似的跑到了院子里。那个少年躲在树荫后探出头来注视着他们。他还是个小男孩。只见他五官端正,长得十分可爱。从他稚嫩的脸上可看出他在思索什么,目光锐利。那位少年,就是马圭。
马圭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被马文鹏收养过来的孩子。如今他已精神错乱,还以为姐姐至今仍然活着。
深夜零点,馆内的时钟一个接一个地敲响了。胡晓琳睡得很不踏实,总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两只脚陷进了烟雾迷漫的沼泽地里。她在朦胧之中又听到了好多钟表敲响的声音。
胡晓琳本没有想睡,只打算歪着身子在床上躺一会儿。可一躺下,就被困意缠住,很快进入了梦乡。这幢房子有点不正常。胡晓琳觉得这个房子有问题,说不出什么地方,总之不正常。似乎有一股邪气能使生活在里面的人发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睁开沉重的眼睛。最后,她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被吓呆了。
“啊……”她想喊,但是只喊出短短的一声就被卡住了。
有一个黑影直向仰面躺在床上的胡晓琳的身上扑过来。胡晓琳睁开了眼睛,在夜间台灯灯光的照射下,她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怪物。
这怪物异常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毫无表情的半月形的眼睛。嘴角明显地向上吊着,活象在嗤笑着。
这是什么……?胡晓琳觉得觉得全身僵直,喉咙想喊却就是喊不出声音来,手足像是被紧紧地绑住似的不能动弹。
那怪物高高举起的两只胳膊狠劲地砸了下来。在戴着白手套的两手中,她看到一个发光的物体,那是一只钟,原本放在这间屋子的柜子上,是沉重的青铜制的座钟。
就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怪物已经毫不踌躇地朝着胡晓琳的脸上砸了下来。
她的意识再次掉进昏暗无底的深渊中去了。在此前的一瞬间,胡晓琳感到,一种闻到过的微微的芳香在暗中飘荡。
此时,关小野伏在大厅的桌子上,边打盹边思考问题。他虽然想睡觉,可脑子总是静不下来,想着各种事情。下午的吵嚷告一段落,他们简单地用完餐之后,就在这间大厅里打起了扑克。扑克牌是甘霖拿来的。明琴仍然失踪未回,因此预定今晚召开的第二次招魂会当然也就取消了。这个“旧馆”连电视都没有,手机信号又特别差,几乎等于没有,那就只好玩牌消磨时间了。王川一一再唠叨着:知道会这样,至少是带副麻将牌来,好在这些人也都会玩。
林江和王川一若无其事地热衷于玩牌。甘霖也是那样。在学生中唯一不感兴趣的只有胡晓琳。她在途中就退出了玩牌,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早早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另一方面还有节目组的那些人。最不平静的大概是杜鹏了。他无精打采地看着玩兴正浓的学生们,同时又在那里长吁短叹。过了一会,他说了句:“我回房间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之后他走出了大厅。所谓的“房间”也就是他所住的寝室,即原来的资料室。
宁海是闲得无聊的样子,摆弄了一阵子手里的照相机,又拍摄了大厅的景象,还拿着昨天晚上剩下的酒瓶,一点一点的喝着。另一个人是柳晴晴,她坐在桌子的一角,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默默地写着什么,大概是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
谢凯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个人,顺便和身旁的王彦聊几句。
打扑克牌的玩着各种花样,一直在继续着。不久,馆里的时钟同时敲响了夜里十点的钟声。王川一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说实在是疲倦了,真想睡一觉。经他那么一说,其他的人也陆续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
这时,留在大厅里的只有关小野一个人了。不知为什么,他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想法也没有,他仍旧独自坐在这里陷入沉思。
大家都在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时钟滴答的声音,可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这声音钻进了耳朵,交错回响,使人想起了成群的小昆虫在飞的情景。然而,在那些声音的间隙里,好像潜在着催眠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关小野心想,王彦听到的深夜里的响声,还有销声匿迹的招魂师。留在地毯上的血迹和砸坏了的钟表,都如何解释呢?在他看来,发生那样严重的杀人案,与其怀疑犯人就在自己人中间,还不如看作是明琴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更为合适。她是想要更加有名气。不过……自己的不安不但去不掉,相反,变得越来越严重。这座钟表馆本身和这个家过去的历史,在这里潜藏的秘密以及亡灵都使人不安。
甘霖曾认真地说:明琴的失踪可能是被幽灵拉走了,林江他们听甘霖这么说都不以为然地大笑,但关小野和他们不一样。他说过应该叫警察,但是说真的,他当时,满脑子想的只是尽可能早地从这里逃出去。
他想,这座房子不是一般的房子。迄今为止,他也曾几次涉足凶宅,但是,眼下的这种心情还是第一次。在这幢房子里有一种不能用常识来判断的可怕的东西。从正门最初看到的那扇铁门后就已有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感觉加速地发展为一种信念了。
明琴说,这儿的灵魂没有恶意,这种说法是错误的。这幢房子是邪恶的。
他想,还是应该赶快从这里逃出去。如果没有钥匙,那么就采取什么办法……这时候,时钟又响起来了,已是深夜零点了。关小野驱散睡意,想把头抬起来,可是身体有点儿不听话。
大概是感冒了吧,关小野觉得全身懒洋洋的。他又想起今天的饭菜也没有味道,肉汤的味道也不对劲。这种身体情况的异常,可能也是因为这幢房子的缘故吧。是不是凶宅的力量,对精神和肉体有什么影响。
突然响起轻微的人声,把关小野从朦胧中惊醒,他吓了一跳。从桌子上忙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可是,在大厅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他正不知所措时,却再次听到了声音。不知从哪儿传过来的。声音非常微弱短促。紧接着传来了更大而清晰的声音。不是人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笨重的东西掉在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声。
关小野吓得把身体缩成了一团,他再次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连装饰柜上钟的字盘都看不清楚。尽管如此,如果周围的情况有明显的变化,他还是应该能看清楚的。
结果他又听到了同样的咚咚声。从哪儿传来的呢?这次他注意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觉得是从厨房对面的方向传来的。他是背对着厨房坐的,声音正好从他的正面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