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阳光浅浅地照进病房,很暖很暖,我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陆凌风的场景。
他戴着墨镜,站在我面前,玉树临风。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却是很熟悉。
他一直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开口,浑身却疼的厉害。
天快暗时,他终于开口说话秋,疼吗?”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我猜想他一定哭了,但一想又觉得不对,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要哭呢?
我困得厉害,迷迷糊糊我感到有液体掉到我的手上,滚烫滚烫。
我想睁眼,眼皮死沉死沉,我又昏睡了过去……
昏迷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我依旧躺在病床上,我右侧坐着一位男子,这次他没有戴墨镜,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上面布满了血丝,他看上去很疲惫,见我醒来,他喜极而泣,“阿秋,你醒了?我帮你去叫医生。”
陆凌风慌乱地往门口跑,大喊:“医生”
我的身体没有丝毫力气,我想动,身体却很沉很沉,我睁着眼睛看着那些围在我面前的医生,他们嘴里讨论着我没来没听过的学术用语。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张口,使劲全身力气,声音也细细微微,陆凌风将耳朵凑到我嘴边,轻声问我,“阿秋,你想说什么?”
“你你是是谁?”我艰难地说。
陆凌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亦迷茫地看着他。
围在我身旁的医生们面面相觑,也竟不知所以然,他们讨论片刻后,决定马上组织专家会诊,家属旁听,陆凌风跟去了。
很久之后,他才回来,他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有深深的忧伤。
眼前这个男人说是我的家属,但却对我来说如此的陌生。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忘记了我是谁?
陆凌风说:“你叫黎秋,是我的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比冬日里的阳光还要温和。
我又问他:“那你是谁。”
他回答说:“我是陆凌风,你的丈夫。”
我直瞪瞪地看着他,拼了命的想,可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越使劲想,头就越痛。
陆凌风拉着我的手安抚我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我脑海一片空白?”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陆凌风的声音依旧温和,“医生说你失忆了。”
我愣住了,失忆?
我大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陆凌风叹了口气,道:“你出了一场车祸,脑部受到重创,医生说头部有个淤块,压迫到了神经,所以就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不停地擦,它依旧不停地流,流进发丝里,粘稠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陆凌风为我擦掉眼泪,把我拥入怀里,轻轻拍打我的背,像哄个哭闹的孩子一样的语气对我说:“忘记了就忘记了,我们重新来过。过去的事情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很多之后,当一切归于平静,再看张国荣与梁超伟的《春光乍泄》。
何宝荣对黎耀辉说:“不过,我们重头来头。”
看到这里,我哭了,那天,是张国荣忌日,蓝心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哭。
其实,我只是想到,那个氤氲的午后,在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房,陆凌风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