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拿手固定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我与他在马背上尽情拥吻，直到双方都快失控才停止，一直到日落消失，我们跳下马，在草地旁，水湖边，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无人打扰，有种只想地老天荒的幻觉。

假期第五天，接到家里的急电，许威的母亲病重，与妈妈一样的病，突然晕倒在院子里，那时刚是旭日东升，还好保姆起床后去院子里倒垃圾，不然也是有去无回了。

我们必须中断行程，打道回府，我的心里无比沉重，许威亦然，从接到电话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就没再说话，颓废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我忙将他拥入怀中，订了当天回a市的机票。

在飞机上，他也是一样，不言不语，全程由我作主，只是紧紧握住我伸过去的手，这种感受，我十分能理解，当初母亲离去前，我便是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一阵黑风迎面扑来，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我是孤身一人，而现在，他至少有我陪在他身边。

飞机甫一降落，刚出航站楼，许家的司机就已经等候在外面了，许威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我，步履匆匆，撞到人也不说抱歉，我只得一一陪笑。

司机接过行李，许威为我打开车门，自己绕到另外一端钻进车子里，司机刚落座，许威立刻问道：“老太太情况怎样？”

“已经渡过危险期，但是还没醒过来，老爷跟老太爷都让我接你跟少奶奶直接去医院。”

许威拿手轻捂着嘴，我知他是焦虑，忙伸手握住他，他反手抱住我，也不顾这车上还有外人，窝在我肩窝，脆弱地不可思议：“江南，妈出事了怎么办？”

我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平安渡过！”

他紧紧地拥住我，在我怀里饮泣，这个七尺男儿，平日里指挥着千军万马，这一秒，竟然脆弱得如同小孩，我无比心疼，也顾不得车上还有外人，只紧紧拥着他。

到达医院是四十分钟后，一路走走停停，司机开得忐忑不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抵达时还稍微有点亮色。

老太太住的是单人病房，我们进去时保姆在旁边守着，许父跟爷爷都不在，见我们进去，保姆连忙起身：“少爷，少奶奶，你们可算来了！”

许威松开我的手，径自走到他母亲病床边，老太太睡得安详，脸上看着还是滋润的，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就如当初的母亲一样，离去的前一秒，还在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煮红烧肉。

许威弯下腰，抱着不省人事的母亲，声音破碎地道：“妈，我是威子，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要快点醒来！”

我看得一阵落泪，不由得偏过脸，保姆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跟了老太太一辈子，比亲人还亲，眼泪绝对是真心的。

我跟许威去见医生，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并不乐观，即便醒来，复发的几率非常大，一定要随时找人跟着，但也要做两手准备，生死有命！

这一夜，我们都守在病房，半夜的时候，老太太苏醒过来，老爷子跟许父还有平儿全部赶了来，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这是最后的告别了，我想让辛普森带茉莉跟嘟嘟过来，许威却说这么晚了，别打扰孩子们睡觉。

老太太醒了来，虚弱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都是她的家人，舒心地一笑，我想，她等到现在，就是在等许威吧？

对她来说，儿子自成年起，便与她分开，这将近二十年的分别，应该让她尝尽了相思的苦。

她向空气伸出自己的手，许威忙握住那只手，坐在她床前，却没说话，只是流泪。

老太太虚弱地一笑：“都来了啊，平儿，我的平儿呢？”

我忙把平儿推到前面，“奶奶！”

小孩还不懂死亡跟离别，却也多少能感觉到这种氛围，平日里淘气的他，这会儿安静得不可思议。

老太太握住平儿的手：“平儿，你往后要听你江南阿姨的话，她就是你的母亲，你要把她当亲生母亲服侍，把茉莉跟嘟嘟都当作你的亲人，你懂吗？”

小家伙闷闷地点头，他还不知道宠爱了他这么久的祖母将不久于人世。

老太太并没有握我的手，只是隔空对着我笑：“江南啊，你是个好女孩，威子跟平儿交给你，我放心，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

我含泪点头：“嗯…”

其余的话是说不出什么了，老太太这就是在交代后事，还好，我们赶回来了，不然会抱憾终身。

奇怪的是，老太太并没有跟许父说什么话，后来保姆告诉我，许威之所以离开家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许父，许父在外面已经另外有了一个家，对于老太太来讲，之所以还撑着这个家，一是因为面子，二是因为许威，如今她寿终正寝，想必是没有话跟许父说的了，不恨就已经不错了。

我实在愕然，我这个酷爱《红楼梦》的公公，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许威从来都很少谈论他的父亲。

还是恨的吧？父亲出轨，忍辱负重的母亲，妻子也出轨，这一切循环又循环，让这个戎马一生的男人，厌倦了家庭生活，想到这里，我对他的心疼又多了几分，真想像拥抱自己的孩子那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不用怕，有我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我们在奔流不息的洪水里挣扎求生，若能保全性命，自是要好好活下去，我突然很能理解许威为何会选择跟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