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在黑暗中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或许会想,家里多了个人,而且是个男生,妈妈会不会不再爱我了?”
茉莉用手枕着自己的半边脸,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也是想过的,但我知道,妈妈不会,我知道,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妈妈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我。”
“这一点我赞同,爸爸去世后,我以为妈妈会让我从你家搬走,但她只是问我愿意不愿意同她一起生活,我爷爷跟祖父都说随便我,我就选择了妈妈。”
茉莉听到平儿的声音有点哽咽,忽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平儿,你哭了?”
平儿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摇头:“没有,快睡吧,明天早点回家。”
茉莉并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抱着自己的双腿,久久地发呆,直到感觉眼睛快流泪了,才喃喃地开口:“平儿,你说,我们两个,会不会一直都这么的要好?”
没人回答。
茉莉以为平儿已经睡着了,只朝平儿睡的方位看了看,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原来睡了,她暗暗想。
正欲躺下睡觉,平儿的声音突然响起:“茉莉,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茉莉愕然,他不叫自己姐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只要妈妈或者方叔叔不在场,他就是直呼自己的名字的,但如此夜深人静,他突然这样叫自己,让她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只回道:“你说!”
若是平时,她或许会数落他一番:又直呼其名,欠揍是不是?
“你能不能等我长大?”
“啊?”茉莉朝他睡的方向转头,月光照在窗纱上,将被子染成一片雪白。
像小时候未被脚践踏过的初雪的雪地。
“等我大学毕业,我想在毕业后,跟茉莉结婚!”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平儿在月色如华里,屏气凝神,脚趾头下意识的紧缩。
“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姐弟!”
茉莉在黑暗中坐着,并没有觉得欣喜若狂,对她来讲,这种事情,太过遥远。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平儿突然坐起身,茉莉也看向他床那边的位置,能看到他直起的身子,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平儿,你记住,我是你姐姐,永远都是,别让妈妈失望,我们都一样。”
说完,她弓身躺下,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出神,身后响起平儿窸窣的衣料声,待她反应过来时,房间的床头灯已经打开,平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跟前,蹲在沙发旁边,正认真地看住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台灯的光线并不特别昏暗,她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张清俊脸庞上,从眼眶里溢出,覆在睫毛上的晶莹泪花,她胸口一窒,忙撑起身子,声音沙哑地连自己都意外:“平儿,你怎么哭了?”
“只要我考上大学,找到好的工作,我想妈妈是会同意我们的,所以茉莉,你能等我长大吗?”
茉莉也淌下泪来,良久,方道出短短三字:“对不起!”
这意味着什么,对于十七岁的平儿来讲,再清楚不过,她这是拒绝自己了,少年清楚地知道。
“我不要,你为什么不能答应?”
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已然忘记脚上的伤口,心里的伤才是鲜明的,脚上那点伤,微不足道。
“平儿,对不起,我只把你当弟弟看,真的对不起!”
茉莉突然垂下头,扑在沙发上啜泣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就是想哭,对于同样只有十九岁的她来讲这样的告白太突然了,她还未曾体验过爱情,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爱情,从小到大,她都未曾见证过爱情真正得模样,妈妈总是在离婚跟恋爱中间徘徊,这让她对婚姻跟爱情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之所以努力读书,就是想快点独立,自然,平儿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妈妈需要爱的人太多,而她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爱。
“你别哭,茉莉!”
平儿慌了,伸手去摸茉莉的头,她的发丝柔软如绸缎,凉凉的,茉莉却抬起头,避开了他的手,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住平儿,认真道:
“平儿,你害怕结婚吗?妈妈结了三次婚才成功,她一直以为我懂事,是必然的,她对你们几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对我投入的要多,我并不否认她是爱我的,但婚姻如果是这样,我会选择一辈子都单身,她为什么要养那么多孩子,这是我永远都想不明白的,我才是她亲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讨厌我们是吗?”
茉莉沉默。
“所以说,你对我们所有的亲切与关爱都是裝出来的?”
“不,不是,不是那样,我并不那样想,我只是不想跟你们一起生活而已。”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但还是否认的好,她并不想伤害平儿,与他一起长大,还是留给了她很多美好的回忆的。
“我知道了!”
平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床,茉莉没有拉他,只是在他躺下后,小声地说了句:“平儿,别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妈妈!”
平儿没有回答,一夜就这样流逝。
对于两个不满二十岁的青春年少的孩子来说,爱情对他们都还太过模糊,原生家庭的变故,让他们早早地厌倦家庭二字,都急于找到一个寄托灵魂的归宿。
对茉莉来讲,就是离开家里,过自己想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