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发动引擎,并没有马上驶离车子,而是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奇怪的,我本来还紧张到颤抖的身体,像是得到了安抚一样,愈发地放松了。
我抬起头,坐正身子,车子已经滑入并不拥挤的变道。
“请你长话短说!”我直奔主题。
“江南,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是不是过得很不安稳?你要知道,楚家最近可是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啊,我实在放心不下,提前结束出差,飞到丽江,怎么样?有两个男人为你发疯,感觉是不是很好?”
我咬着唇,不看他。
真是要命,别人都急成这样了,他还在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存心挑战别人的耐力,真想甩袖而去。
车子在一处设有喷泉的僻静停车场停下,已是掌灯时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路灯无力地挥洒着光芒。
车厢内气氛压抑而死寂,我感觉呼吸困难,摇下车窗,让冷空气灌进来,路旁的野草凝了霜,迷迭香惨烈地红着,空气寒气逼人。
我眯了眯眼睛,看窗外,等着这个男人主动说话。
“江南?”他唤我,我车转头看住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现在除了我,不会有人能理解楚皓这一疯狂的举动!”
他语言依旧温和,只是神色变得凝重。
“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做了我想象不到的事?”
我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膝盖,手依旧揣在大衣口袋里,胸口却剧烈跳动着,因为什么,我都知道。
问出来的,不过是担忧已久,却刻意忽略的问题。
“江南,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聊聊我的人生跟经历,你要不要听一下?我保证,这跟我们要说的内容,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当然想说,谁有心情听你说那些?但我只是垂着头默许了他,现在好奇心重的是我,即便不耐烦,也要听下去,这个男人,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自然就会说我想听的。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传统的商业世家,家人对我寄予厚望,又是独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也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或做到的,我家里是做酒店温泉开发旅游的,产业遍布全国,但我对这些没兴趣,跟我爸要了一笔钱后,就开始从事自己喜爱的珠宝鉴赏,不瞒你说,那时虽是出生牛犊,却也小有成就,狠赚了一笔!”
“所以,你家里束缚不了你,即便你不听他们的安排,你也能经济独立,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没分析错吧?”
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江南啊,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你知道,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这样会让他显得很没用,但你很幸运,我慧眼识珠,知道你是块璞玉,稍加打磨,必成大器,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已经对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习惯了,不会再动不动就翻白眼,喊上帝了。
他要说,便让他说,他要耍嘴皮子,便让他耍就是,独角戏总是唱不长久的。
等他说够了,自然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来都来了,也不在乎多听他讲讲他的历史,就当作是磨耳朵好了。
我往后靠了靠,暖气开的太大,身体有些发热,我把围巾扯掉,继续洗耳恭听。
“虽然我并不缺钱,但毕竟年轻,为了胸口那剧烈跳动的爱情,执意跟家里唱反调。我当时爱上了一个大我十岁的女人,她各方面都符合我那个时期对女性的要求,所以下定决心要跟她结婚!如果只是年纪大,家里或许不会太在乎,问题是,我前妻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让我家里怎么也接受不了,就像你跟楚皓一样。我父亲气得跟我断绝关系,母亲捶胸顿足,在医院躺了几天。但我仍旧带着我前妻去了日本,多年后,我们离婚,再回到家,惠子都是个大姑娘了。”
瞧瞧,男人都有为爱痴狂的时候,可这些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爱来时悄无声息,爱走时肝肠寸断,惊世骇俗的爱情,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当年纪渐长,你就会明白,这世界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爱人,终归是受到祝福的更长久些,尽管,这话也不权威。但比起万人反对的爱情,还是受到祝福的爱,更让人安心,你说是不?”
他突然回头摸我的脸,我下意识避开,他却只是把我的头发别向耳后。
我沉默,却不完全否定他说的话,只是沉默。
他又道:“江南,你赞同我说的话对不对?比起爱情,还有更多值得我们去珍惜跟付出的东西,比如亲情,比如事业,这些都会在我们四面楚歌时成为我们最强有力的后援,而爱情,一旦消失,就只剩下苍白跟凄凉。那时,我们会歇斯底里,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如果再选择一次,绝对不会选你,因为你让我太痛苦了!”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跟楚皓,也会像你跟你前妻那样,也会后悔,甚至埋怨对方,是这样吗?”
我瞪大眼睛直视他,牙齿紧咬着下唇。
他只看我,不说话,表情仍旧温和,眼神却是凝重的,什么意思,我都看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