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瞠目看住我，抹了把脸，那张极具阳刚之气的脸庞，此刻竟然是如此的颓废，我心有不忍，觉得自己过于苛刻了，毕竟，这不是我自己的事。

都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实在不该在明惠尸骨未寒时，这样对待她曾经爱过的人。

“江小姐，如果我不爱她，怎么会给她那么多钱？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还是体现在物质上的，况且，我没亏待过她。”

我垂下眼睑：“是的，你给她的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是韩先生，你救过她的命，去没有给她机会如何正确的生活下去，我想，在你对她伸出援手的那一刻，她一定是深深吸引着你的，如果那时……”

他突然抬头：“江小姐，我不是救世主，当我爱上一个人，我最直接的想法，便是拥有她，让她做我的情人是最好的办法，可我没想到，她会……我真的爱她，这些日子，我夜夜失眠……”

他终于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掩面而泣。

哪怕他是有那么一点在乎明惠，哪怕他把所有的伤痛都掩埋起来，这一刻，他能在我面前显露，我居然无比欣慰，哪怕，他对明惠的爱是见不得光的。

我放软语气：“韩先生，对着打翻的牛奶后悔是没有用的，请节哀！”

他抬头看我：“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我诧异，这个男人也是聪明的，知道明惠有些话，是不会对他说的。

我淡淡一笑：“她说她很感激韩先生为她做的一切，不怨你，也不后悔跟着你，她只担心你们的孩子，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了，孩子给你抚养，除去明惠留给你的那些钱，我每个月还会按时付孩子的赡养费，至于那些钱，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明惠送给你，就是你的了。”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主意？我不过说了几句真话而已。

我没把惊诧的情绪持续多久，只淡淡道：“谢谢你，韩先生，我替明惠，还有孩子，谢谢你！”

他朝我点头，然后微微笑。

我走出航空公司的办公大楼，一家刻着韩氏航空的飞机刚刚降落在停机坪，飞机外表貼的海报是当下最红的一名女模特，穿着制服，笑得无比灿烂。

我眯了眯眼睛，今天阳光正好，我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还感到恍惚，但确实是发生了，我不仅顺利拿到孩子的抚养权，还意外地得到一笔横财━━用明惠的青春跟生命换来的横财。

我拢了拢包包的肩带，迈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从此以后，我的人生是好是坏，我自己也没有方向，但至少，兜里有钱。

回到家里，我把谈判的结果简短地告诉了母亲跟辛普森太太，她们一个兴奋的抱着我又亲又吻，一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

晚上，茉莉跟辛普森都睡着后，我去江女士的房间找她谈话。

她背对着我躺着，故意的，我知道。

我脱了鞋子，挨着她躺下，搂着她的腰，脸磨蹭着她的背，咕哝道：“江女士，你生气了？”

她沉默。

我继续道：“你要这样想，我不仅拥有孩子，还拥有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

她仍旧沉默。

“即便我下半辈子不工作，我也有钱用。”

她终于有反应，一把拨开我，转过身，坐起，冲我嚷道：“钱钱钱，臭丫头，钱有那么重要吗？你想过你自己没有，带着一个孩子已经很难把自己嫁掉了，你还再养一个，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一个人过？”

我也坐起身，讨好地笑道：“一个人过又怎样？妈不也是一个人把我养大的？”

江女士突然情绪失控，咬着唇，眼泪涟涟地低吼出声：“正是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才不想你走我的老路，那是一条你想象不到的艰辛的路，你忘记你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吗？”

我突然变得严肃：“那时候是因为我们没有钱！”

“对，你现在是有钱，可你想过以后没有，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找他的亲生父母？那个叫韩什么的他妻子知道后，会不会来找你麻烦，以为你养大孩子就是为了分一杯羹他们家的财产？最最重要的，你以后要怎么嫁人？一个就够了，两个孩子，哪个男人会娶你？”

我突然火大：“妈，你为什么开口闭口不离嫁人？我为什么非嫁人不可？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养不活孩子，我什么都不怕，余成离开我，我挺过了，跟楚皓无疾而终，我也逐渐忘却伤痛，现在迎接新的生命，我照样无所畏惧，我不需要男人，我只相信自己。”

一番话说完，我已经是满脸泪花，好像这些日子积压起来的苦闷跟烦扰，全部一吐为快，吐完后，便只剩下虚脱的无力跟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