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安然狡黠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钞票。
“现在去哪里?”
“你决定,拿了你的钱,当然要听你的话。”
“哎,我说安然,你一定要这样么?”
“我怎样?”安然直勾勾地盯住他。
“我是说,你以后别跟那个男的一起吃早餐了。”
安然一愣,随即笑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让你别去就别去,你就不能听我的?”
让你别去就别去,这话一出,愣的不止安然一人,平儿也觉得不可思议,随即尴尬地道:“我是说,我挺喜欢跟你呆一块的。”
“嗯,我也喜欢,可我毕竟有自己的事要做。”
安然隐去眸底的那抹失落,心里空空的,心想,说出那句话就那么难么?若你说出来,我就不跟任何人吃早餐了。
平儿木然地望住安然,心里其实有点清楚的,自己对安然的感情,似乎超出了普通男女之间的界限,可他现在又矛盾的很,茉莉还是那样子,对安然似乎是有那种意思的,可又不想一个人呆着,诚然,安然怕是也对自己有意思的,可自己暧昧的态度让对方也不再免费陪伴。
这不能说安然现实,人都现实,没有利益跟结果,谁也不愿白白付出,安然已经陪伴他很久了,现在让他给出一个明确答案,并不为过,可他似乎做不到这样。
犹豫良久,终是这样结束对话:“那好,是我浪费了你的时间,以后不会了,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安然一人愣在原地,瞪大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胆小鬼!安然在心里咒骂,泪水滚出眼眶。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可当你下定决心改变这一习惯时,只要实践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就像平儿,跟安然再也不一起吃早餐,说些有的没的,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打打球,倒也乐得轻松,他自嘲地解释,这就是成年人的好处,能习惯孤独。
转眼,春节将至,小洁给他发来祝福短信,问他回家过年不?他说会回,并祝福小洁新年快乐。
太久不联系,两人之间宛若老朋友般的交谈让平儿醒悟到,自己跟小洁着实不适合做夫妻,这么快就归于平淡了,往后余生,要怎么过?
安然倒是心血来潮地请他喝过一次咖啡,他赌气,说自己忙,不理睬人家,当然,到现在,也没有和好的打算。
他自私,想安然就这么不计名分地陪自己消磨时间,可安然更有目的,那就是不把感情浪费在没有回报的人身上,谁也赚不到便宜,戏自然唱不下去。
春节有十天假,懒得一个人呆在大学里,索性回家跟家人过年,江南的情绪倒是好了不少,精神仍然不佳,还要管理生意照顾孩子,谁也明朗不起来。
年夜饭少了茉莉,没有人觉得不妥,因为这两年,她本来就不存在,只是平儿跟江南心里清楚,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茉莉是否也在过年?
初六一到,平儿回c市上学,仅仅一个月,他的世界再次翻天覆地━━茉莉自杀去世了,在失乐园后面那片满是向日葵的林子里,上吊死的,发现她的是佳子。
通知他回家的自然是江南,平儿什么情绪也没有,木然地参加葬礼,木然地接受亲戚们的问候,木然地应对一切,葬礼一结束,他不顾家人反对,头七还没过,就回了c市。
他童年的美好就这样消失了,没有留给他只言片语,甚至都不知道她生命的最后,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算什么?青梅竹马十几年,就这样走了,如同当年的父亲一样。
不,茉莉比父亲更残忍多了,对父亲,他是没多少感情的,可茉莉,他是那样深爱她,从小就发誓,长大以后让她做自己的新娘。
他受不了,这种绝望让他几乎崩溃,他必须出去走走,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医院跟学校已经无法让他呆下去,再继续这样,他觉得自己也会变成精神病。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扫到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挪威的森林》,这本书是他上大学那年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因为是茉莉送的,上面还写了她的名字,娟秀纤细的字体,就像她那个人一样。
想到她的死,他就觉得是这本书害的,一定是看了无数次,才选择跟直子一样的死法,那么,他是渡边君吗?
不,他不是,他也不要,他只是他自己,将那本书拿起,下楼时,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他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看这本书。
背了简单的行李,带上睡袋跟干粮,身上钱也够用,手机关掉,他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开始徒步旅行,风餐露宿,白天赶路,夜晚就支起睡袋席地而睡,如此,一走,就走了半个月。
家里发生了什么,学校有没有人找他,医院怎么样了,他全部懒得管,就想这样先放纵自己一回。
二十一年来,第一次随心所欲,以往的岁月里,为了获得好感,总是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他不想再那样了。
第十五天的时候,他身上的钱用完了,刚好走到一处渔港,干粮也所剩不多,再不回去,估计得饿肚子了,在一个海滩旁,他遇见一个钓鱼的渔民,对方看他胡子拉碴,以为他是难民,请他吃了饭,还塞给了他两张一百,他本来想拒绝,但想着自己身无分文,再不用这钱回到大学城,估计得饿死了。
说了声谢谢,跟对方要联系方法,可对方说算了,他也只好作罢,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回c市。
回到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他俨然成了一个坏人,满脸的胡渣,像艺术家一样的长发,身上还有味道,谁都把他当乞丐,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小区楼下的保安都拦着不让进,他只好自报家门,确认确实是他后,保安露出茫然的眼神,放他进去,估计是在心里说,这人怕是疯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往镜子前一站,就不奇怪保安为什么不放他进来了,这个样子,谁还认得出?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若不是凭着记忆的话。
他刷牙洗脸刮胡子,用最快的速度使自己回归到正常世界,将手机充好电,看里面的信息电话,除了妈妈,跟医院,没什么人找他,他不禁苦笑,看来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销声匿迹的十几天里,别人都照常生活。
他给家里打了电话,江南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哭得稀里哗啦,他连声安慰,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他知道妈妈担心他,她在电话里说:
“茉莉已经走了,可有什么办法,她要抛弃我们。这个世界,谁不痛苦,谁不煎熬,若都这样解决问题,这世界不变成乱葬岗了,去了的尽管去了,活着的还要活着,你们相识一场,你的深情,想必她是知道的,若是她还责备我,就只能来生偿还了,我已经尽我所能地让她幸福了,你也要振作,妈妈不想看你颓废,你再痛,能痛得过我?她是我生下来的!”
是啊,有什么能够浓得过骨肉相连,可妈妈终究还是要忍痛活下去,他再爱茉莉,也只短短的几年,可妈妈却是陪伴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