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一阵黑风,连同茉莉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一并覆住,他看不清楚她,想伸手去拂开那团黑风,可收刚伸出去,就像被什么箍住了一般,整个人动弹不得,他越是挣扎,茉莉就越哭得历害,他看不清那张脸,眼前只余一团黑风,正要做什么的时候,茉莉突然被那黑风卷起,越飘越远,嘴里一直叫着:“平儿,救我!”
平儿想追上去,这时窜出一个人,勒住他的脖子,像是要将他勒死……
“不要,茉莉!”
他莫地坐起身,已是满头大汗。
“许平,许平,你怎么了?”
小雅早就被他吵醒了,到他清醒过来之前,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拽着,都勒出了一条条红印,她痛得很,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说。
许平茫然地坐着,身上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干净了一样,四肢发软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只一个劲地喘息。
小雅见他不理自己,忙开了房间的灯,灯光飒然地那一瞬,她才看清楚他的脸,那么苍白,那么惊恐,像是快哭出来了一样。
许平转过头,呆呆地望着小雅,又呆呆地环顾了一眼房间,拿手戳着头发,大数一口气,原来是做梦,他没有被人勒住,茉莉也没被黑风卷走,尽管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离自己而去,但若是让她的魂灵遭受这些迫害,他也是于心不忍的。
“你怎么了?”
小雅已经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递给他,许平接过,一口气喝完,小雅体贴地接过,又道:“还喝吗?”
他摇摇头,无力地靠着床头坐着,两眼呆滞地洋着天花板。
小雅拿自己的袖口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关心道:“要不要去洗澡?出了好多汗!”
平儿抓住她的手,整个人埋在她的肩窝处,汲取着她身上微弱的温暖,像个孩子般,将她搂得死紧:“小雅,刚才做噩梦了。”
“我知道!”
她轻轻环着他,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仿佛这样,他能好受一些,事实上,身体上的疲惫跟紧张可能缓解了一些,但心理上的,仍旧存在。
她忆起他在那种痛苦的情况下,脱口而出是叫出的那个名字,那是他以前的爱人吗?还是说,就是因为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他到现在仍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小心眼的,可有什么办法,当我们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去计较他的以前跟现在,她并不想跟那个女孩一争高下,她只是很不甘心,这样待他,为何还是得不到他的全心全意?
她真不并不奢望他为自己摘什么星星月亮,她只希望他能对自己普通一点,不要事事都不跟她说,好像她就真的只是一个陪他渡过寂寞时刻的床扮而已。
这样也说不通,她并不觉得许平是这样的人,她只是悲哀,为什么就不能再坦诚一点呢?
她是真的爱他,像跟他过一辈子的,这样坚定的心,自从吴越过后,七八年了,她是第一次有。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松开她,抓着她的肩膀,一脸歉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小雅的心思,也是,这种时候,能有心思想那些么?
小雅把被他抓伤的手往被子底下藏了藏,强笑道:“没有,你梦到什么了?吓得一身汗。”
女人还是有点小心眼的,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在意的很,言语中尽是试探与暗示,她听到的那个名字,她希望她能亲口告诉自己,他跟名字主人的故事。
“没什么,就是一个噩梦而已,好久没做过梦了,估计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老是加班的原因。”
他还是有所保留的,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故事,也没什么的,她并不是那么急着想知道,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只要地球还没有世界末日的话。
“那早点休息吧!”
小雅也淡淡地一笑,她不抱任何期待了,反正,许平已经铁了心要对她封锁自己。
关了灯后,两人躺在安静的房间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许平还在没刚才的梦惊魂未定,他疑惑了,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茉莉,这样的梦,在很多年前,他也是做过的,在海边的梦。
那个时候,茉莉还活着,他们一起在夏日的午后,从学校里面出来,拿家里给的零花钱,一起去街角的便利店买雪糕,一边吃,一边讨论当地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他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他们是那样的快乐,他以为,只要自己赶快长到十八岁,成为大人,小雅就会永远只属于他的。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比他更爱护珍惜她。
但他错了,当他迫不及待得想长大时,茉莉也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的这个人,居然有着如此黑暗的一面,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尽管她一再强调,她是那样的爱他。
可爱一个人,真的是这样爱的吗?那怕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吧?
想到这些,许平又不受控制地想到用同样一种方式离开自己的父亲,这些年,尽管对于两位他深爱的人离去的伤痛已经越来越淡,但伤痛就是伤痛,不是说你不去想,就已经不存在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太过多愁善感,总归不是好的,他也尽量不让自己落入这样一个圈套里。
但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暗暗淌泪,要用多少时间,才能真正忘记曾经的伤痛,他不知道。
想着,想着,他已然忘记,旁边还睡着小雅,眼睛一闭,哭出声来,身体抖个不停。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小雅本来就没有睡着,见他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禁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正要开灯,许平翻转身,抱住她的腰:“不要开灯,让我就这么抱着你哭一会。”
小雅已经伸出去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她从未见过如脆弱的他,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好,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