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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从前我死去的家

连替带踹,石骏一边摇头,一边不停架起两个小胳膊来回躲闪父亲的攻击。

平时父亲也经常动不动就发脾气,大部分时间属于无名火起。

酒精在胃里停留的时间太多太长,烧坏了脑子,家里人小心的维护不去做错事,父亲依旧不依不饶,在外边畏畏缩缩,见到厂子的组长点头哈腰,回到家换了一副嘴脸,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不是打了妈妈,就是来打自己。

打自己的时候,妈妈看不过,总用娇弱的身子把儿子紧紧护在怀里,今晚的情况大不相同,没有了妈妈的袒护,父亲的打骂节奏更加肆无忌惮了。

年少的石骏止住了哭声,发现哭泣的吵闹搅得面前的男人无比心烦,打自己时的力道重了许多,冷冰冰的擦干眼泪望着对方一声不知。父亲渐渐累了没了脾气,年近四十岁的老男人放弃了行动抱头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泪第一次从他毫无感情的眼眶中夺目而出。

“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们打心底都瞧不起我。外边点头哈腰一个月辛辛苦苦下来挣不到几个钱,那个婆娘拿走了家里的存折,我们的日子往后怎么过啊,呜呜呜……”

男人的哭声在安静的夜里无比凄凉,几分钟前还面露丑态的他,哭起来悲伤的样子击碎了石骏一颗仅存尚在跳动柔软的心。

“爸爸,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石骏揉了揉红着的小脸蛋,爬了半米来到了瘫倒在地上父亲的面前。

伸出的小手,犹豫了一下,又缓缓地收了回来。思想中抵触两个男人相拥而泣的安慰,而且父亲今晚明显受了刺激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等明早睡一觉酒醒了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男人的哭泣声停止了,‘哎’的长吁了一声,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一声不响的走回了原属于父母两人的房间。

客厅自从父亲进来后一直没有开灯,透过窗外皎洁的月光,背影的佝偻男人表情格外凄凉。

也许励志成为一名出人头地的梦想就是在那一刻萌发在男孩心里的吧,坚持了很多年,不想长大成为同父亲一样窝囊的人,相反,是要守护卑微者的尊严。

石骏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四肢,看样子仅仅是瘫坐久了麻木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回到自己不足几平米的小屋,用插销把房门反锁。

屋子里的装修极其简单,还是父母结婚的十多年前的口味,这些年由于缺少富余的钱财,一直没有按小孩房间应有的风格改建。

一多半的地方被一张双人床占据,那是父母结婚前同居睡过的老旧家具;一张木质的桌子,个子在同龄人中偏下的石骏,坐在椅子上够着写作业需要尽量向上斜着身子才可以。桌子的年头估计超过了他,还是父母定亲前,健在于世的爷爷拆下祖屋破床的板子一下一下自己做的。

桌子过去放在大卧室,父亲坐在椅子上读书,刚结婚那会据说是个年轻奋斗的好青年,结婚后的第二年家里有了小孩,在石骏上小学开始,桌子就被父亲抬了过来,作为孩子学习的课桌。当时上面斑驳的刻痕影响美观,父亲买来一桶实木色的油漆,趁周末儿子同母亲去动物园玩乐时,用刷子均匀的涂抹了桌面。父亲做事总是很仔细,涂的很均匀,崭新的桌面铺上一层单位拿来的硬塑料布挺上档次,正如没有额外的花费铺地板或者地板革,同样刷上了一层同款颜色的油漆。

房子散发着霉味,夏暖冬凉。

北风呼啸袭来的时候,老楼只要有一家没有按时缴纳取暖费,所有住户都要同等享受关栓的待遇,墙壁由于材料的节约做的很单薄,通常屋子里的温度维系在零度左右已是奢侈的享受,穿着棉服待在屋子里,每次走出被窝都是一次煎熬。

像现在炎炎的夏日里,屋子里二十四小时开着窗户感觉不到一丝的凉意,早晚的温差过大,阴面的墙壁楼上住户的几次透水,绿苔顽强的生长了出来。白色的墙壁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越灰,久了成为深绿色,长期无人修葺,索性摆在那里由得它去了,潮湿空气中生长的小爬虫,仔细观察附着在那里生息繁衍。

两室一厅搁在现在也算得上是很奢华的配置了。

位于二层的石骏家,是父亲当年单位效益好时分配的职工用房,据说交了象征性的费用入住,作为职工的福利,搬迁时周围的邻居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过十年的光景,亲朋好友积攒下来的资金,陆陆续续换掉了小屋搬进了大房子,石骏一家却依然住在老楼里。

楼道缺乏物业的关注,扫垃圾的清洁人员因为长时间收不到住户的一分钱,常常借道这里,时间久了,成为了三无管辖区。

老鼠在四层楼道里乱窜,生息繁衍,楼底下随处可见随意丢弃的垃圾,招来苍蝇乱舞,绿色的臭水形成了许多坑坑哇哇的小水沟,夜晚灯光不好时必须小心谨慎。

今夜石骏哭过后憋得难受,爬到床上拉开绣着‘花开富贵’的老式窗帘,打开窗户来透透气。木质的窗框吱吱呀呀的作响,赶忙转身爬回来,他清楚的知道一股臭味隐隐约约会随着空气的挥发断断续续传播上来,不待在窗户边,这种味道会轻许多,相比于沉闷的屋子,怪味还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早已习惯。

这样环境氛围的家,说不上有多少回忆,母亲的离去,不过是使心中的刺痛更加深一层而已吧。

石骏的家,在那一年悄悄死去了,童年永远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