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举手一拍,打开了石骏的大手,咬着嘴唇:“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李董事长真的只是猝死吗,我不能接受与一位不明不白的杀人犯在一起生活。”
话刚出口夏暖开始后悔了,这次说的很重,老公平时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刚才的那句会刺激到他敏感脆弱的神经吗。但已顾不得那么多,她坚定着来这里的理由。
“哼,我没有杀他,你记住,李久立杀死了自己,我能做的只是拯救而已。”
“拯救?”受够了对方的假仁假义,夏暖必须戳穿一件事实,“拯救等于杀戮,害死了一个曾经救过你的恩人吗?阿骏,十五年前,学院路夏日油漆仓库的往事,你忘记了吗?李久立是谁,你到底清不清……”
“够了!”石骏大声吼着,不计较门外的隔音效果,他的目光中猛地泛起了浓浓的杀意,伴着空调的吹动,屋子里空气不寒而栗。
“小暖你记着,从今往后,在任何人的面前,只有童话王国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过去,这句话我今天就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其他关于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都烧掉了,烧死在当年的家里。”
石骏发疯似的连说了一整段话,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恨恨地坐回到椅子上,目光空洞的望向天花板。
受到不小的惊吓,夏暖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努力控制住使声音不再颤抖,她说出了想告诉他的话:“老公,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没别的意思,如果真的是你做的,坦然面对不可以吗,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说出来又如何呢,背负的压力太重,我是怕你有一天终会承受不住,彻底堕落下去的。”
“小暖。”石骏再次望着她,目光中充满真挚,“再相信我一次吧,为了逝去的人,所以我不能说明原因,让这一切都过去吧,请看在夫妻的份上再相信我一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悲剧了,我保证。”
连续用了两个‘再相信我一次’,苦劝效果甚微,夏暖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香水瓶口的塑料碎片,快速走到落地窗边。碎片自手中飞出,顺着打开的换气窗,飞向了十三层高的地面。
这样,就永远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吧,证据已然被毁灭。
石骏清清楚楚的见证了这一幕,内心有东西在翻滚,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妻子,短暂的温存,将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最后时刻,理性战胜了感性,多一个人知道,事件总是多一份风险,尤其想起唐纳德睿智的目光,锲而不舍的追逐,公布于众是谁都承受不起的结局,有的东西比生命更重要,石骏的秘密正是如此。
忍住好久没有起身,座位上的男人清楚的表达了对女人的态度。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夏暖意识到石骏的决绝,即使自己心甘情愿把手中的证据放弃,都无法唤醒他回心转意的良心。
他究竟维系了一个怎样的秘密?侦探小说中常提到动机一类的东西。石骏的种种举动,显然不是单纯的杀人灭口、铲平升职道路上的障碍那么简单。
过度的上网时间,阅览超出知识面的医学书籍,石骏的生活点滴全部交给了犯罪领域,抑郁症的下场是终将归于疯狂的自我毁灭吗?“吃过午饭了么,我们一起去用餐吧。”
显然石骏不准备在过去的问题上再谈下去,犯过罪的人,没有胜利者的微笑,而是一脸的悲哀,叫人不忍心深究到底。
到底是在保护他还是学李久立放纵的再害他一次,犹豫不决。
“我吃过了,不必,今天打扰了,我回画室去了。”
夏暖擦干了眼泪,头微微下弯,像做过错事的孩子一样,转身离开,不想再多看一眼。
“小暖,真的不会再有事了,‘智慧娃娃’量产后,我们去好好度个假吧,欠你的完美世界我会一一偿还。‘智慧娃娃’的量产,也作为我送给咱们未来孩子的最好礼物吧。”
“啊?”
一语双关,夏暖的心绪乱乱的,丈夫竟然在如此悲哀的时刻,主动提出了自己几年来的心结。算什么呢?是一种妥协退让,作为保守秘密的条件?还是他认真的考虑过,决定随同龄人一样过安定得生活呢?
夏暖没有回答,她没有相关的答案。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留下了唯一的一句独白。
关上办公室的门,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漫长,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十五年前火灾中被抱出的那天。
石骏的反应,分明知道了十五年前的一些事,认出了一些故人,他对故人的真实内心想法,不曾感知。
韩美琳与女人对视互相微笑了一下,出于敏感,判断女人刚刚哭过,什么样的事情惹的恩爱夫妻事业有成的家庭如此悲伤呢,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难解的疑团吧。
这并不是韩美琳第一次见到夏暖,只不过上次对方在明她在暗。
松涛市的美术展,韩美琳本想接近石董的夫人好好聊聊,精心的化妆,姿态经过了比照镜子的训练。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利的跟踪没多久竟然换来了被跟踪的悲剧。
一位打扮得游客模样的男人,心不在焉欣赏着墙上的画作,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着自己。眼见夏暖从身边离去,韩美琳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步步紧逼,几乎和陌生的男人撞个满怀。
抱歉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想收回时已经没有了机会。
对方一声不吭,显然发现了自己年龄上的不对,韩美琳发疯似的逃跑,男人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跟随了上来。
想摆脱他真不容易,还好这时赶上门口涌进来一帮操着台湾口音的游客,三十多人的队伍冲散了许多人,夏暖不知道去了哪里,管不了太多,韩美琳慌慌张张逃进了女厕所,跟踪她的男人消失。
男人仿佛也在进行着什么任务,处于隐藏身份的考虑,光天化日下尚不具备硬闯女厕的能力。
韩美琳抓紧时间,摘下了脸上做过的细致美妆,重新整理了头发,对着镜子打扮梳妆了一番。女人天生浓妆艳抹的出门,和早起时的素颜相去甚远,相信现在的另一套打扮,褪去了外衣和里面的充气枕,男人保证认不出来。
路过游客装扮的男人前,对方还在四处张望着,韩美琳抿着嘴偷偷笑了,消失在松涛市美术馆门外。
她来这里的秘密,和她的真实身份一样成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