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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开了一扇窗

泪眼开了一扇窗

【北】

在莎树的家乡,有一条大江,将南北隔开。莎树小的时候,总期望家里会有江那边的客人过来。他们会带给莎树草莓味的巧克力、粉红色的发夹,以及各种她没见过的东西。作为馈赠,莎树会摘各种好吃的果子塞到他们的手里。但她看得出来,他们兴趣并不大。

放学过后,莎树会多绕一点路,去到一片高地上眺望大江。江可真宽,江面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头。

时值九月,遍地都是杧果树,熟透的杧果挂在树枝上,分外诱人。莎树把书包挂在杧果树的枝干上,像只小猴子一样爬上去。那里的杧果占尽天时地利,长得极大,只要两个,莎树就能吃得肚子圆圆的。

有时候陈蒙也会过来,他坐在对面的树上,能一口气吃下六个杧果。他小小的年纪,总想爬到莎树所在的树上,要不是莎树拼命阻止,他就会没脸没皮地爬上来了。他挖空心思想的一些话题,莎树丝毫不感兴趣,不过他努力想词的样子还是很好笑的。莎树看时间不早了,就会从树上滑下来,径直往家的方向走。陈蒙则会替她把书包取下来,连同自己的书包一手一个,乖乖地跟着她走。

一直走到十三岁那年,江边来了勘测队,架起了工具,望向江北。

那一年,江边多了一分可能。

【一支口红】

陈蒙神秘兮兮地送给莎树一个管状的物件。莎树知道,那是口红,她在表姐的房间里见过。她也知道,涂了口红的表姐美得令人嫉妒。她看着陈蒙嘴边有一些不安分的粗壮的汗毛,便知道他长大了。

莎树接过来,在陈蒙期待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把口红装进书包里。当然,她的小动作只有自己知道。她把它放到书包里面的小口袋里,还拉上了小口袋的拉链,然后又在外面拍了拍,摸出了它的大概位置。

那天莎树的心情大好,连带着陈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但回到家后,他却挨了揍。口红是他爸爸买给妈妈的,家里丢了东西,自然是他的嫌疑最大。他不承认也不否认,静静地迎接暴风雨。他甚至觉得爸爸应该没吃饱饭,这次打得一点都不疼。

到了第二天,陈蒙才感受到那顿胖揍的后劲。他的右腿青了一大块,一走路就疼。不过那天他得到了优待,是莎树帮他背的书包,和他同行。那天他虽然腿疼,却总嫌路程太短。

虽然莎树只帮了他一次,但陈蒙特别迷恋这种滋味。他和他爸商量:“老头子,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揍我一顿啊。像上次那样。”

他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觉得儿子的脑壳一定是坏掉了。他想,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揍陈蒙了。

【心乱了】

十六岁那年,横跨大江的桥造好了。莎树和陈蒙都考上了江北的重点高中,每到周五放学,两个人便一同回家。他们走在桥两侧的人行道上,望着江面偶尔驶过的小船,迎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陈蒙一刻也不消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每一个方位都有他的身影。他笑嘻嘻地望着她,觉得她每一个角度都好看。

因为要住校,陈蒙的零花钱多了起来,莎树便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莎树从不拒绝,但陈蒙也从没见她用过。

陈蒙留意过莎树的嘴唇,还和先前一样,可能是她不喜欢那支口红吧。他送她好看的头饰,却很不巧地在不久后看到她剪了短发。他来不及郁闷,只觉得她短发的样子怎么也可以那么美。只看一眼,他的心啊,就快跳出来了。

他知道,那彼岸之美,可望而不可即。

在学校读书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月考揭榜的时候,莎树总能看到陈蒙的名字排在自己名字的前面。他脑子聪明,数理化是他的强项。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据小道消息说,有一个男生疯狂地追求莎树,而莎树没有拒绝,和他恋爱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蒙正在学校的小课室里临帖,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后人评价它“飘若游云,矫若惊蛇”,也恰恰是他此刻的心情。他心一乱,就打翻了砚台。

当陈蒙把重重的砚台重新放回桌面时,他想不明白的是,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么重的砚台碰到地上去啊。

【小心思】

再后来莎树去了上海的一所名校,陈蒙则被香港大学录取了。对陈蒙而言,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可得意与失意,是一半一半的。

这已是这个世界的厚赠。

任他有多笃实,在莎树面前,也是有傲气的。他说:“等我四年。”

莎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陈蒙就当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