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哭了。
好像从进入地狱后的那一年开始,他就与泪水绝缘了。
其实不光是他,阿痴亦是如此,那沦陷在地狱里的所有孩子,都已失去七情六欲。
他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把被淬练的剑,血腥,麻木,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杀人。
在那血与火的淬练中,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傻了,有的人活着,却如行尸走肉。
他和阿痴,就是行尸走肉,阿呆摔坏了脑袋,是不幸,却也是幸运。
因为变成了傻子,他倒还一直保持着人的七情六欲,难过时会哭,高兴时会笑。
宁夜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哭。
“少主,我方才听你叫林姨……”阿痴看着他,“你看到她了?”
宁夜点头。
“她在做什么?”阿痴又问。
“她……”宁夜说到一半,脑中忽又一阵混沌。
刚刚那些影像,明明清晰异常,可是,转瞬间却又似被一层白雾笼罩,任他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他心中着急,下意识摸过一只石块,在地上胡乱划拉着。
过不多时,地上便出现一只小小的松鼠。
“阿痴!”宁夜忽然叫。
“少主,什么事?”阿痴忙回。
“楚知白的儿子,为什么叫楚知非?”宁夜问。
阿痴哭笑不得:“他就想叫这个名字,这哪有为什么?”
“他叫楚知白,他的儿子,原该避开父亲的名讳!”宁夜又道,“可是,他没有避开!他为什么不避开?”
“这个……”阿痴挠头,“属下不是他,实是想不出为什么!”
“楚知白有个弟弟……”宁夜又道,“你记得叫什么吗?”
阿痴愣怔了一下,脱口叫:“楚知非!啊,是了,他是要用儿子的名字,纪念自己幼年夭折的弟弟吧!不过,一般人不会这么叫,感觉不太吉利的样子!”
“他不是一般人!”宁夜顿了顿,又道:“我听传闻,他那个弟弟可能没死,是被人劫走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他!”
“好似是有这么回事!”阿痴点头,“不过,少主,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宁夜的嘴动了动,没有回答。
他不敢说。
方才的记忆模糊了,可那声非儿,他还是记得的!
他,为什么会忆到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非儿?
宁夜缩在花丛中,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王府中的楚知白,亦不自觉环紧双臂,努力抑制内心的颤抖。
他自制力一流,但即便如此,那身子还是微微发颤。
“怎么了?”苏沉央握住他的手,“是哪里不舒服吗?”
面前的楚知白,面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
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发居然都被濡湿了。
“忽然觉得有点冷……”楚知白看着她,结结巴巴回。
“怕是要生病了!”苏沉央伸指探他脉搏,脉息极快,她忙把他往屋子里拉。
“快回去躺着吧!你应该是着凉了!”
“我没事!”楚知白摆手,“你不用管我,你……你还是再看看这些东西,以防有什么遗漏的,我头有点疼,回去休息一下就来!”
说完,不待苏沉央回话,人已转身离开。
苏沉央呆呆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