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玉笑笑,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生死有命,不必太过介意。”
伍掠云认真的看向百里玉,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还说的这样自然而然,他自认自己经历了太多,早已将许多事情看淡,包括生死,可是百里玉……是因为被病魔折磨的时间久了,也失去了顽强抵抗的心情?
“我与你都是没什么牵绊记挂的人,不像那丫头。”
“她的聪明,倒在我意料之外。”
“嗯。”伍掠云点点头,“的确意外。”猛然间,他反应过来,神色稍显不可思议的看向百里玉,“难得见你夸赞一个人。”
百里玉却补充道:“只是还是稚嫩了些。”
伍掠云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一些别的意思,眸中闪过一抹颜色,“说吧,你唤我来,是为何事?”
百里玉扬眉看了他一眼。
“你素来不是个爱和人闲聊的人,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定然不会约我来这里。”伍掠云淡淡道出事实。
“我当真那样自私?”
“相信我,你一直是。”
百里玉淡淡一笑,轻轻转过身子,对着伍掠云说了什么,只见伍掠云眸子微眯,之后只点了点,便没了其他动作。
一直待在暗处窥探的殷解忧柳眉蹙起,暗忖这人真是阴险,就要说正事了,不出声音也便罢了,还转过身去,让她连看唇形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这时,百里玉忽然回眸,对着暗处淡淡勾了勾唇角。
殷解忧一怔,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十分怪异的,被人盯上的感觉,待要认真去看百里玉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起身,往门口去了。
殷解忧瞪着百里玉的背影,方才,他是在看她吗?这暗室密闭,隔音效果良好,她又一直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怎么可能看到她?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也许方才百里玉的动作不过是随意为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她回过头,手臂轻抚,墙上轻纱话落在地,壁挂的夜明珠将小小暗室照了个透亮,“他们走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如先回府去吧。”
夜明珠朱白色的光照在烈炎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亮丽银光,瞬间英俊的有些不真实,“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殷解忧蹙起柳眉。两人在长公主府本来正要用晚膳,却忽然传来消息,百里玉今夜要在这天香楼的八十八番夜会伍掠云,这样重要的事情,殷解忧怎么可能拉下,几乎是立刻,就要奔到天香楼来,烈炎心中好奇,也便跟了过来。
烈炎狭长的眼眸深沉的看不见底,“是因为辰王?”
殷解忧点点头。“你且先回府去,陪着静宁长公主吧,你难得在京中过次生辰。”
“你答应过我,今夜要一醉方休。”烈炎默了默,眼眸淡淡看着殷解忧,虽说话的口气如常,只是怎么都让有种让人听着过意不去的感觉。
“你知道我素来是个急性子,若是弄不清楚事情,我定然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的。”她难得满脸堆笑,有些讨好,“这样可好,等我弄清楚了这件事情,我一定陪你喝个够。”
烈炎漆黑如墨的眸子越发深沉,看不清其中的漩涡,半晌,挑了挑长眉,口气揶揄:“你这三杯倒的酒量,也敢放这样的大话?你且去弄清楚想要知道的事情吧,我不与你计较就是了。”
“这才是好哥们!”殷解忧大喜,拍了烈炎肩膀一把,笑道:“等我改日弄到那难得喝到的陈酿醉红尘,定然要让你尝一尝才是。”
“一言为定。”烈炎眸光灼灼,“那我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记得来找我。”
“好。”
殷解忧挥了挥手,目送烈炎离去,等看着烈炎一直出了天香楼之后,才深深的吁了口气。流离上前,从窗口处看着烈炎翻身上马,又对他们主仆二人点了点头,才策马离开,心下忍不住将烈炎和纳兰羽拿来比较,“其实烈世子对小姐真是十分的好,又和小姐有自小的交情,如果……如果小姐真的那么不待见右相,何不考虑考虑烈世子呢?”
殷解忧白了她一眼,转头给了流离一个爆栗。
“什么叫做我不待见右相?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明日就嫁了出去?竟将我与烈炎随意送作堆。你有这番心思,还是早些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别闲来无事给我乱点鸳鸯谱。”
流离嘟嘴委屈的看向殷解忧,“那还不是因为小姐你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总要嫁人的啊,与其到时候让别人随便指婚,还不如现在自己选好一个,再去求皇上,皇上素来对殷王府还是不错,必然会念着老王爷的情分,圆了小姐的心意。”
“你不是皇上,你怎么知道他就会圆了我的心意了?”殷解忧挑挑眉,“还是莫要把心思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为好。”
流离偷瞪了殷解忧一眼。
“哦。”
殷解忧素手扶着窗棱,回想起方才百里玉和伍掠云的对话,心中浮起几分思量,默默思忖了会儿,问道:“派去淮北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流离回神,“虽然伍将军少年时候在淮北服役,但是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查起来也有些困难,小姐再耐心等些日子吧。”
殷解忧皱了皱眉,伍掠云说起伍倩云的口气也太冷漠了些,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相互之间却如此冷漠,冷漠到妹妹下了掖廷狱,哥哥居然还能淡定的说出只要命还在就好……是这哥哥因为历了战场生死太淡定,还是兄妹之间以前有过什么嫌隙吗?
“不过。”流离又道:“倒是收到了另外一则消息,伍将军年少服役的时候,曾和独孤家的大公子独孤雷同在一个军营,似乎两人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哦?”殷解忧看向流离,“伍掠云与独孤家大公子独孤雷本就是一同长大,后又一起入伍服役,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的也是。”流离抿唇点了点头。
殷解忧道:“你先回去吧。”
“小姐要去哪?”
“辰王府。”
满月如盘,殷解忧此次来辰王府,自是按照以往习惯,越墙而入。果然,才刚落在紫微阁,冷霄就出现了,似乎早已知道她要来。
冷霄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殷解忧,恭敬的垂下头去。
“郡主。”
“百里玉呢?”
“王爷就在楼上。”
殷解忧点点头,迈步上楼,入了紫微阁。
紫微阁内,一室温暖。窗边沉香木书案上,放着一盏别致的琉璃灯,灯罩上的松竹图在墙面上印出轮廓缥缈的图画,百里玉一身墨色长衫,头戴墨玉高冠,立在书案之后,手中狼毫随意飘舞,听得开门之声,也未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