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华面如寒霜,阴沉着脸,大步而来,刚到得太后寝殿门口,那门便开了。
太后林芳音披着外袍,由宫娥扶着立在门内,神情疲累,眼眸半磕着,朱钗头面全下了,一头青丝柔顺的披在后背之上,一副刚从睡梦之中被惊醒的样子,与林芳华的犀利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时辰……”林芳音看看外面的天色,淡笑道:“林帅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虽名为姐妹实为君臣,林芳华此举的确有些过。
林芳华却神色更冷,语音亦是寒气逼人:“让他们都退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她没有用尊称,也并未自称本帅,倒是长乐宫的宫人都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来。
林芳音眼眸动了动,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求之不得,立即极有秩序的退了出去,只留了一个太后身边伺候的老嬷嬷。
林芳华大步脉入殿内,背对着林芳音,他眼眸冰冷,扫视着这长乐宫中的摆设,一时无话,却似乎是对那些摆设上了心一样,太后自是老谋深算,轻笑道:“若是林帅对这宫中摆设感兴趣,哀家可让人从内务府精挑细选一些,送去林帅的将军府。”
林芳华忽然转过身来,将一物件丢在了林芳音的脚边。
那物件叮当脆响,竟然是一件被或烧过,却犹然可以看出形状来的小金佛,正是火场之中找来的那件。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东西。”林芳华冷冷道。
林芳音淡淡瞥了一眼,似有些疑惑,“着物件,也没什么稀奇的,市面上多得是,很寻常,哀家该认识吗?”
“这东西就是你身边亲信太监随身之物,但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殷王郡主所处佛堂的火场边上?”
林芳音似乎很意外:“哦?哀家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亲信?林帅,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还在装蒜。我素来对你的事情不关心,但这小金佛我却留了心思,因为那戴着金佛的亲信太监,原是从林家选出送入宫中为你所用,却不想如今竟然成了证据!便是你想赖也赖不掉。”
林芳音眼眸一动,视线平直看向林芳华,冷冷一笑,“那又如何?”
林芳华似乎因为她的回答气愤更浓,“你玩弄权术,我可以当做看不见,你拉帮结党混乱朝政,只要不危机社稷危及百姓,我亦可以不闻不理,可你却三番两次使出卑劣手段,殷王郡主与你何故,你却要下如此杀手?!”
“原来你是为殷解忧来兴师问罪的?”林太后淡淡一笑,回到桌边坐下,道:“殷解忧毁了我林家祖庙,又偷了先皇赏赐的雪莲花,哀家做这么多,可都是为你出气,你追寻这么多日,难道不该去找殷解忧的麻烦,为何要在此时来寻哀家的晦气?”
“她毁了祖庙盗了至宝,自然有她该受的惩罚,却不是如你这般滥用私刑,害人性命!”
不错,林芳华赶到佛堂,却发现殷解忧竟可以在此等大火之中全身而退,本事可想而知,而当她看到殷解忧额心位置的鸟型印记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当夜林家祖庙盗宝之人,必然就是她无疑,否则,为何助那贼人逃走的势力,都与辰王和右相脱不了干系,也正是因为发觉这点,她隐约意识到林冬暖可能在他们手中,所以才略感安心,可即便如此,殷解忧有错也有正规律法渠道。
林芳华一字字道:“你今日故意让人放了火,总归还是想要了她的性命,若是一计不成,宫中失火,我必定会赶至现场,也定当发现她便是那夜林家盗宝之人,借刀杀人,只因为殷解忧挡了你的路,你可谓机关算计,我居然从不知道,你如今已经变成这样的人了!”
林芳音淡淡笑道:“姐姐,人总是会变得,是你不懂得变通。”
话一说完,林芳华忽然怔了怔,她早已和林芳音无话可说,可是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原来以前的那些疏离和冷漠之下,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对林芳音有一点些微的期待,期待她还存着一点良知,可如今,她才算彻底的死了心。
那戴着小金佛的太监,早已被林芳音遣到了三公主处,也便是说,今夜之事,亦有三公主插手,此时若是被别人知晓,这宫中纵火,暗藏心机的事情,也顶多是止步于三公主身上,可三公主……
林芳华忽然想起那夜在养心殿偏殿,见着三公主衣着暴露威逼纳兰羽时候的样子,心中既是气愤又是可笑,这世上,还真有如林芳音一样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目的,恨不能牺牲所有人,即便是自己的亲身子女也一样。
林芳音只当林芳华暗自神伤,在想些什么别的事情,慢慢道:“今夜之事,哀家就不和林帅计较了,但还请林帅记着,便是林帅手握重兵,是朝廷重臣,但臣终究是臣,君臣有别,林帅以后还是有注意的好,否则,可别怪哀家不念姐妹情谊。”
林芳华静静的听完她的话,视线深邃而冰冷,就这样看着那端庄巧笑的林太后,只看得林太后心中也有些不自然的时候,林芳华才冷笑一声,“今日来找你,却是我犯了糊涂,但你记着,你能得到的有些东西,只不过是我懒得与你争,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多久?无论是林家,还是这天下,都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有我林芳华在的一天,便由不得你称心如意,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话落,林芳华潇洒转身,铠甲碰撞之声清脆悦耳,停在林芳音的耳中就是沉重冷然,她瞪视着林芳华离开的背影,当年,先皇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若是林芳华肯回头恳求一声,哪怕只是一声,先皇亦会排除万难只和她在一起,可自己又算什么?!林家铁卫,林家势力,都是林芳华的,先帝的心也是林芳华的,她林芳音能得到的,不过是冰冷寂寞的深夜,悲苦无处诉的凄凉。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林芳音一扫而落,裂成了碎片,她的眸子再也不复方才的温和淡漠,全是冰冷狠厉,“殷解忧半点都没伤到?”
嬷嬷小声回道:“没有……”
“废物!”林芳音低斥一声,“既然伤不了她,那便找一个能动的了的。”
朝中势力已经大变,姚相被闲置,她这太后也几乎被架空,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那几个人,辰王百里玉,右相纳兰羽,还有那个远在灾区赈灾的伍掠云,如今又多了一个殷解忧来碍手碍脚。
原以为殷解忧是最好消除的,万没想到她如此难对付,既然如此,她只好先找一个软柿子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