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解忧怔住,如今师傅这样,让她怎么走?
诸葛宸却慢慢坐起身来,道:“你帮我去一个地方。”
“可是……”
“听我说,解忧。”
殷解忧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能抿唇看着诸葛宸。
诸葛宸慢慢道:“我这一生,自问仰无愧与天地,覆无愧于万民,却终究还是愧对一人。”
诸葛宸的目光深幽而遥远,似乎看到了飘忽尘世之外的东西一样。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的父母的故事。
诸葛宸是诸葛这一脉数百年来的奇才,十岁便以将诸葛氏传下的绝学练制最高深的境界,诸葛氏长老见他天资极佳,便又传了各项绝技与他,十八岁时,成名江湖,为人悲天悯人,慈悲温和,救死扶伤,菩萨心肠。
却也在此时,紫微星弱,绝星现,天下即将大乱,能消除这一场灾祸的,便有一人,清华自敛,命格奇绝,当今世上本是绝无仅有,但世事就是这样巧。
诸葛宸的父亲召唤了他去,道破天机,他就是那个唯一可以化解这场灾祸的人,而他本着悲天悯人的心,为了天下苍生,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化解这场灾祸之路。
这场灾祸的起源,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天生孤绝命,煞气极重,性如烈火,虽如今还未曾造成祸患,却是迟早之事,若想要真正化这场解灾祸,唯有一个办法。
是巧合,也是意外,亦或者命运齿轮巧妙的转动。
他们终究是相遇了,女子贪恋他的清华,爱慕他的宁静,他亦在接触交流的过程之中,对那性烈如火的女子情不自禁的动了心,他们终究过了一段美好的时日,然而,命运太过残酷。
诸葛宸的优秀,又岂会没有任何的狂蜂浪蝶追捧?
女子的孪生妹妹,亦悄然对诸葛宸倾心,并借着身份,以想要习医习武习阵法为理由,冠冕堂皇的与诸葛宸日日相伴,出双入对。
他终究心思太过纯粹,也只是认真的想要将自己所学教授与那妹妹,造福更多的人而已,却不曾想,这些看在那女子的眼中,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女子嫉妒成狂,念着曾答应过他不乱发脾气不随意动武隐忍至极,但终究是再一次被人蓄意设计的暧昧之中全部发作。
她亲眼看到诸葛宸和自己的妹妹你侬我侬,亲密无间,那如水的深情,那温柔的视线,在她的心上狠狠的划了一刀,鲜血淋漓,痛不可抑。
她曾说过,若他负她,她定然要了他的命,是戏言,也是内心深处最疯狂的想法,那一刻,她真的想杀了他,却最终无法下杀手,剑尖刺入他的胸膛,便再也无法深入一分。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玉修罗,比翼断翅,鸳无成双,是她杀人的理由。
殷解忧怔忪的听着,她闲暇时也曾想过父母之间的事情,可却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她看着诸葛宸仿佛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之中,久久未曾回神。
沉默许久,殷解忧才道:“您……您和她的妹妹,是您故意的吗?”
诸葛宸还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之中,道:“月盈的妹妹,唤做月阙,借着递茶的机会,在茶杯上抹了迷香,我神智弥散,而她假扮月盈……”说道此处,忽然自嘲一笑,那眸中,是无尽的痛苦和空茫,“起初,我的确中了招,将她当成了月盈,可她学医太浅,终究还是无法迷惑我太久,我便清醒过来,可我看到了月盈……那视线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愤恨……我心中忽然明白,机会还是来了……”
“什么……”殷解忧努力抑制着声音,“什么机会……”
“她形如烈火,爱憎分明,如见我负她,必然如她所说,取我这负心人之命,而她对我用情已深,杀了我之后,必定悔恨终生,终生不会再动杀念,所谓劫数,也自然消散……”
殷解忧怎么也未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她抿了抿唇瓣,却久久无法说出话来。
原来,天煞孤星真的存在,只是这个命格落在了她的母亲,月盈的身上。
“可惜……”诸葛宸那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空茫无比,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清泪留下,“我算到所有,却未能算到,她对我的情,已深沉到如斯境界,竟然宁可自伤,也不愿杀我……她回到了洛水月家,本以为从不相见,却不想,几个月后,月然之找到了我,那时我才知道,分手之时,她已身怀六甲,而我……”他强抑着痛苦,语音低迷,无法继续。
“大错铸成,我救天下万民与水火,却伤害了自己爱到深沉的女子,又有何资格顾样月盈与我的孩子。”
房中寂静,喘息都如此清晰可闻,殷解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亦或者别的,最后,却只有沉默。
许久之后,她忽然问道:“月阙……她人呢?”
诸葛宸闭目不语,似乎还未曾从回忆之中抽身出来。
殷解忧却未曾放过方才诸葛宸说起月阙时候微妙的神色,她顿了一下,忽然道:“是她伤的你,是不是?”
在他伤害月盈的时候,何尝不是在伤害月阙?
这世上,绝对无人可以偷袭到诸葛宸,若还有人能伤的了他,只有一个可能,那人是相识之人,又是诸葛宸亏欠之人,他无法伤害的人。
这个人,可能是月盈,也可能是月阙,但是下意识的,她就是觉得不会是月盈,她名义上的……母亲。
许久,诸葛宸睁开眼睛,眸中已经没了痛苦,平静无波,仔细看时,却含着几分淡淡的担忧,“这是我希望你去洛水的理由。”
殷解忧抿唇。
“她们一母同胞,性格却是南辕北辙,你母亲爱憎分明性如烈火,月阙……月阙,却是胸有城府,我恐你母亲会有危险,但我如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