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大手,慢慢的抚上鸳无双扭住的指节,一个个的放开,轻抚按压,缓解肌肉的僵硬,慢慢道:“别为难自己,你想如何都好,我不会逼你。”
鸳无双霎时抬头,对着谢博方向,“你说什么?”他那话什么意思?
谢博英俊的脸上是自嘲和冰冷,声音却还笑着:“没事。”
鸳无双却不轻易放开他,反握着她的手,道:“你说什么?”她问,这次,声音之中还夹杂了几丝轻颤,似有些不可置信。
谢博沉默了。
时至今日,其实他对于鸳无双对自己的感情,都十分的不确定,因为鸳无双对箭九霄付出的太多,太过深刻,真的会那么容易忘记么?他与鸳无双,且不说相识时日尚浅,鸳无双对他一直都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回应,当初能留住她,还是用了卑鄙的手段骗了她,谁又能保证她不是因为自己救了她的性命所以对他与别人有所不同?
但那就真的是他以为的那一种不同么?
他从来都没确定过,如今,越发的迷茫起来,他身为谢家少主,纵横天下无往不利,这种迷茫和不确定,为生平首次,竟能蚕食鲸吞他的所有自信。
久久的沉默,加剧了鸳无双心中的惶惶不安,她紧紧的握住谢博的手,“如果……”她开了口,口气有些艰涩,想了好一会儿的话,却完全无法说出来,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自己又要怎么办?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却已似有水雾氤氲,被她倔强的一眨,又消失无踪,只剩空茫。
她静默的等着,不知道在等些什么,可这样的沉默,让她无法忍受,她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垂了眼眸,七年时间行尸走肉,即便如今重新做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吧?她心中如此告诉自己,可现如今,只要一回想起当年那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竟觉得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心生抗拒,不愿回去。
不能过那样的生活,又丢了心,她又要怎样才好?
谢博终究是无法看她如此低迷茫然的神情,将那垂放在锦被上的素手慢慢拉了起来,“别想太多,等眼睛好了再说。”
这温柔的话语,似乎给了她无上的勇气。
鸳无双忽然抬眸,对着谢博方向,抿唇良久,道:“你后悔了吗?”
“什么?”谢博有些不明白。
“后悔……”鸳无双顿了下,“我如今,什么都不是。”她出生皇室,即便如今流落江湖,那与生俱来的政治嗅觉却并没有因为环境改变而有所消减,反而愈发的敏感起来。如今的乱局终会结束,而现在皇位上的那位,早已失去了继续座下去的资格,乱局结束之后,谢博显然是最有可能坐上帝座的人,而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安罗叛逆,和他之间的距离完全是云泥之别。
霎时,谢博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声低低的笑,从唇角溢出,慢慢变得舒朗,竟然大笑出声,一扫方才沉默晦涩的阴霾,爽朗而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个。”
鸳无双抿紧了唇瓣,却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闷声道:“难道这个不该担心,还是你并没有——”和我长久一起的意思?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忽然贴上来的温热而柔软的唇瓣止住了所有的话语,辗转反侧,怜爱非凡。
她愣了一下,轻轻启唇,环着他的颈子,给予回应。
深入浅出,他轻轻啄了她的唇瓣一下,道:“信我么?”
鸳无双轻轻喘息着,“嗯……”那声音,难得媚到了骨子里,再也没有以往的冰冷,不信他,又要信谁呢?
谢博低笑,“等我。”
没来由的,鸳无双没有了任何疑虑,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蛊,居然可以信任一个人到如此境地,哪怕是当初对箭九霄,都未曾……
关于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
殷解忧为她做的针灸,是最后一次施针用药,那次之后第二日,已有了模糊的影像,伸出双手与窗口,甚至可以看到淡淡的指尖在自己眼前晃动,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快能看到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回想起那曾经唯一一次“看”过的谢博的长相,心中有些期盼,有些欣喜,唇畔有丝丝笑容,也悠然而生。
影像模糊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几日后的一个早晨,鸳无双猛然自梦中惊醒,睁眼的瞬间,淡蓝色的帷帐落入了眼前,让她怔忪了许久。
看见了。
只听嗖的一声,墙壁上挂着的宝剑飞起,一条红色的人影闪过,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让她去见谢博,一分一秒都不要耽误,花草树木,路人百姓,皆不能入她的眼,复明后的第一缕目光,她一定要留给那个人。
因当初刺杀魏澜,她早对京都防备十分熟悉,亦知道谢博每日多在京畿防卫营之中,轻车熟路的,很快便到了。
防卫营守护严密,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江湖杀手,未曾强闯,只说了自己的来意,未曾想那些守卫却露出的奇怪的表情来。
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满天鹅毛,很快下起了大雪,她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此时脑海之中才闪过一些片段,披红挂彩的京城街道,有异于寻常日子的热闹氛围,以及那些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谈论声,一一涌入脑海之中。
“天工真是不作美,这样好的日子,居然阴沉沉的,我看不定一会儿就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