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蕊握紧了拳头,就算是现在回想起,她仍是无法挥去那种愤怒。
“叶暖,你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恨你,甚至是恨了你有多久!”
叶暖看着她的脸,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卡在里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或许,她曾经天真的如她所言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并不笨,特别是在经过了贩卖的那一件事后,她便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叶问蕊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但是,她们的关系却不是亲人。
说到恨,她也是恨她的,恨她当初那般无情地把她卖到人贩的手里,那一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她注定怎么都忘不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了她与叶问蕊之间,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像普通姐妹那样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若非考虑到了去世的叶世文,她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法割断她与叶问蕊之间的牵连。
更何况,还有那件事。
叶暖看着她,良久以后,才艰难地开口。
“姐,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但是,我们终究是姐妹不是吗?那一次,你甚至为了救我而被伤了脸,还被推下了楼梯……”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会看别人的脸色。
她的脸和她的腿,自那一次以后就成为了她不让任何人触碰的痛处。也是因为那些意外造成的伤,让她沦落到这种地步。
凭借着她的姿色,她至于在一个老男人的身边委曲求全吗?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叶问蕊越想越气愤,便忍不住拍案而起。
“叶暖,所以我才说你太过天真了,连事实是怎样都不知道!”
她抬起头,叶问蕊的脸在她的瞳孔中逐渐开始扭曲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认不清了。
“你当真以为,我当时是在救你么?”
事到如今,她便也没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反正,从今往后,她不再需要叶暖了,便也不需要再继续在她的面前装模作样。
“那个时候,我才不想救你!是那些人把我擒住,拿着刀子伤了我的脸!而滚下楼梯,是因为我想借机铲除你,把你推下楼,却不料自己摔了下去,没伤着你,倒是伤着了我自己!”
就算是如今想起,她想,她仍是会做一样的事情。
叶暖不会知道,那一次的意外中,是她起了杀心,想要把她推下楼,却不料那些人从后来居上,把她给推了下去。
这,也便演成了是她为了护住她而被推开楼的假象。
可天知道,她希望那一刻滚落楼梯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若是现在,毁了容瘸了腿的人,是叶暖,那该又多好?
然而,这一切,都是叶暖不曾想过的。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把那件事情记在心上,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忘记,叶问蕊曾经救过她。
叶问蕊的脸,因她而毁容;叶问蕊的腿,因她而瘸。
她怎么都推托不了责任,怎么都无法忘记叶问蕊是因为她才失去一切的。
愧疚心让她一直在各种事情上对叶问蕊处处妥协,但唯有在傅臻的事情上,她始终不愿意低头。
她把那些自己以为的事情当真,却从没想过,在那样的所谓的真相下,有着那样残酷的一面。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吧?
叶问蕊的伤,并非因她而伤,她不过是诡计无法得逞而伤到了自己。
而她这么久以来,一直被瞒在鼓里,傻傻地认为,叶问蕊是真心待她的,只是平日里不善言辞。最起码,当有危险的时候,她奋身保护了她,不是吗?
可如今,那样的“保护”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这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叶暖整个人都软瘫在椅子上,她的脸色白得吓人,若是仔细看,能隐隐看见她那轻微发抖的身体。
叶问蕊看着她,或许是因为把真相给说出来了,她便也毫不保留自己的那些愤恨。
“全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叶暖,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没有活着,那么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妈是你害死的,就连爸也是你害死的!你可曾有过忏悔?你没有!你得意洋洋,总以为这个世界围着你打转,你拥有了别人想要拥有的一切,可竟然还不知足!像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活着!你就该去死!就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你消失了,这个世界才会变得美好!”
她冷笑,临走前丢下了一句。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姐妹情断,我不再是你的姐姐,你也不再是我的妹妹,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屋子。
叶暖没有动弹。
她坐在那里,明明,阳光那么灿烂那么温暖,照在她身上时,却怎么都温暖不了她的心。
那种透骨的寒,似是从心底滋生的一般,冷得她直哆嗦。
她从不知道,叶问蕊竟是这般看待她的。
叶问蕊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唯有这样,才能抵消她心头的那股愤恨。
叶暖在心里问自己,她当真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母亲因生下她而死,父亲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才离开人世。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找不到答案,她找不到自己活着的理由。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她,从来,都是她在向别人索要。
她向叶世文索要,害了他的命;她向叶问蕊索要亲情,叶问蕊恨她;她向傅臻索要宠爱,却不曾想过,傅臻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就连方淮,也是处处为她着想,最后,竟是落得那般的下场。
掌心内,指甲深深地陷入其中,痛,而不自知。
那件事,原来是叶问蕊想要设计她才有的吗?那么,她这么久以来的愧疚,到底是因为什么?
叶暖当真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明明,叶问蕊把她当傻瓜一样玩弄,她却只为她而考虑,每一件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地去做,深怕会让她不高兴。
可到头来,反倒是她成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愚人。
当真是笨得可以啊,若非她笨,又怎么可能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掩藏在黑暗下的残酷真相?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的,从头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真是一出好戏啊,只可惜,好端端的亲情,就这么断得一干二净了。”
叶暖自是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方才她和叶问蕊的那一番对话,她是听得那般清楚。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叶暖缓慢地站起身来,随后转过头面向来人。
佟雪就站在她的几步之外,此时是双手环胸,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瞅着她。
她在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刺眼。
“与你无关。”
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便想越过她离去。
没想,佟雪是没曾想过就这么放她走。
佟雪挡在了她的身前,说什么都不让开,这样的好戏既然让她给亲眼目睹了,自然也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笑出声来,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瞅着她。
“走得那么急做什么?这么难得回来一次,你大可留久一点,毕竟,你现在在傅家的地位非比寻常了呢!”
叶暖杵在那里,看来,这一回她是躲不掉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妥协。
“我说了,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来插手。”
闻言,佟雪哼了一声,缓慢地走向了她。
“你们两姐妹好有本事啊,一个爬上了儿子的床,一个爬上了父亲的床。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们这样了不起?”
她话里的嘲讽,她不可能听不出来,叶暖握紧了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声音更冷上了几分。
“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怎么可能说够?”
她脸上的笑褪去,换上的,是一种阴鸷般的冷意。
“我记得我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了,让你别跟傅臻在一起。像你这种人,可不是随意就能高攀得起傅臻的!可是现在算是什么?你不识时务也就罢了,当真是有怎样的姐姐就有怎样的妹妹!连你姐姐也是一个样子!你们想要什么,钱吗?你们就缺钱缺到这种地步?”
说着,佟雪拿出了钱包,从里头拿出了一叠钱,毫不犹豫地砸到了她的脸上。
“你不是想要钱么?那我就给你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不介意继续打赏给你!”
她没有半点余地地把她踩在脚下践踏,叶暖的身子在不住发抖,这样的羞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却比之前的更让她难受。
为钱?真是笑话,就算叶家败落了,她也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