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双手合十,对着烟尽雨说:“人间会首施主,我来吧。刚才那一战你也乏了。”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烟尽雨头也没回,看都没看老僧一眼,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是天下的事,这是齐一的事,唯独不是你的事。”老僧走到鸠浅和烟尽雨之间,留给一个烟尽雨一个孤独的背影。
徒儿死在了秦微凉的手里,他普善没有理由去报仇。
风雪庵讲究的是即使人杀我,我也不杀人。
徒儿有徒儿的选择,师父有师父的坚持。
都没有错。
所以,他不拦他。
老僧对着此时已经不是人样的鸠浅,忍着心头的厌恶,保持着最后一丝和颜悦色,说道:“鸠施主,回头吧,回头,尚且有岸!不回头,执意一意孤行,前方恭候你的只有万丈深渊。”
佛门中人,老僧一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依然事到临头时,难以接受有人要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万丈深渊?哈哈哈,掉下去也说不得不是前程万里,呵呵,可惜除了我,这天下也没别的人喜欢了,哈哈哈,哈哈哈……”鸠浅此时,人如兽,疯似魔。
“施主为何要与天下人作对呢?”老僧还在劝解。
“我若回头,还有救么?”鸠浅看着自己已经化作利爪的手指,轻声一问。
“虔诚向佛,一定有救。”老和尚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不肯松手。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听了你佛的话,才算是虔诚?”鸠浅一把扯开身上碍事的衣服,露出一身坚硬的鳞甲。
那曾是他的柔软的肌肤,此时大概已经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心听,行听,可算虔诚。”普善大师还是劝人向善。
殊不知,鸠浅心里对什么是善都不懂了。
“如此,那我也算是虔诚的。”鸠浅此时已经化作了一只疯,意识渐渐退去。
众人只见此疯昂起头颅,睥睨天下一般的朝天下吐了一口口水,说道:“呸,可惜了,我信的不是佛祖,是女神,啊哈哈哈哈哈哈……”
鸠浅笑的如疯似狂,声音回荡在天地间,远方原本未曾摇摆的树叶突然在这一刹那急促的簌簌作响。
凭空起的大风,像极了痴迷神书无风自翻时对鸠浅的鼓舞。
天地引人向善,为何有人成疯了还赐下如此沁人的风?
难道这天地也在庆祝一人成疯吗?
老和尚想不明白。
裴三千和裴青丝又见风起,快速相视一眼,睁大了双眼。
那日,她们也曾见过天地这种异像。
此时再见,却是为何?
老和尚其实知道鸠浅是在拖延时间,自己不动手,他一定也会站在那里,一句一句的回答他的每一句话。
哪怕是扛着血液中疯狂的战意,哪怕是忍到浑身战栗,他也会站在那里,坚定的一步不移。
烟尽雨重新拔出了剑,窄窄剑身上那天下第一的四个秀气文字沾着血气,依旧那么醒目。
此剑有灵:它知道,执剑之人,不会负了它的名字。
“让开吧,我了解他,他是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去死的。”烟尽雨拿起剑,轻轻的提着步子,上前走去。
烟尽雨已经陪在鸠浅身后护着那个皮囊美得能够魅惑众生的女子走了一趟了,他清楚地明白鸠浅对什么佛,对什么回头,都是没有兴趣的。
呵呵,佛?
鸠浅自小从长生林摸爬滚打长大时,都没听说过佛是干嘛的。
烟尽雨心里泛起悲凉。
老和尚再努力,也是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