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方快速奔跑。前方的空间扩展开来,一个跪倒在地的男人正欲起身。有一片黑影从对方头顶上方急速下降,伸出钩爪向他袭来。夜视能力良好的伊斯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正是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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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方的箭术比奇夫差了一两个段位,但在此刻,完全没有必要展现箭术方面的神技。射中自己前方五十加斯的敌人身体,对伊斯方而言完全轻而易举。
伊斯方横过短弓架在腰间,将箭搭上弓弦。他把箭镞瞄准左前方,右手拉满弓弦,摆出适合在马背上速射和连射的姿态射出箭矢,弓弦随之奏响低沉而尖锐的战斗之曲。
奇夫头顶上方的那片黑暗忽然为之一翻。响过一声浑浊而短促的悲鸣之后,黑暗的一部分化作一大团东西落下,砸在奇夫脚边,发出钝重的响声。
落下来的有翼猿鬼挣扎了一下,但在它还没来得及挣扎第二下之前,就见奇夫的佩剑疾走,令它永远也无法动弹。
奇夫确认了插在怪物锁骨处的箭矢。此刻又有踏过草地的声音传来,是他的救命恩人现身了。
“为了帕尔斯的风纪着想,我是不是应该先把你做掉才对?”
伊斯方嘲讽地如此说道,奇夫只是淡然地一笑并行了个礼,随后将剑收回剑鞘。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不当场干掉这个怪物,你也没法亲手收拾我了。射箭的位置应该更高一点,用仰角的角度来射。这样一来,箭就可以穿透下颚一直贯穿脑部。”
距今的五年前,时间为帕尔斯历三二〇年十一月。万骑长夏普尔参加第一次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并英勇奋战,却不幸被鲁西达尼亚军所俘,被押解到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城门前,惨遭虐杀示众。彼时,顺应了夏普尔“宁可叫帕尔斯同胞亲手让我从痛苦中解放”的心愿,从城墙上端射箭让夏普尔解脱的正是奇夫。
夏普尔是伊斯方同父异母的兄长,又是伊斯方的救命恩人,更是传授他武艺和战术的恩师。尽管对奇夫的所作所为并无怨恨之情,但伊斯方也不会因此而对奇夫心怀感谢,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看不惯奇夫的种种言行之故。
“话说回来,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奇夫卿?”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可没听说你要来这附近办事啊。”
“彼此彼此。”
“也是,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相互询问了。”
与其说两人之间完全显得话不投机,倒不如说伊斯方感受到奇夫话中的敷衍而大为光火。土星立刻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副只要养父一声令下,就会扑上去咬住奇夫脚踝的架势。
“喔,这家伙是公的吧,它讨厌我。”
就在奇夫失笑的当口,周围不经意地亮了起来。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向他们靠拢,另有好几支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长枪。在卫兵和老总管的伴随下,一个打扮奢华的中年美女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王太后陛下……!”
以对待帕尔斯王室的礼节来说,伊斯方比奇夫强出百万倍。尽管这是他初次面见王太后,但从时间和地点来看,根本无需怀疑对方的身份,他立刻单膝跪地。
“土星,这是王太后陛下御前,赶紧趴下!”
被养父如此严厉地一说,就连彪悍的少年期狼崽都表现出一派敬畏。只见土星摆正四肢,低头伏在地上。在他们一侧的奇夫也收敛起表情单膝跪地。至于跪得相当靠后的阿依夏,就不知泰巴美奈有没有留意到了。
“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已故万骑长夏普尔的弟弟,名叫伊斯方。受命于国王亚尔斯兰陛下,就任统制官一职。”
听到亡故的夏普尔的名字时,王太后泰巴美奈柳眉微蹙。即便她回想起了什么,也不会是愉快的记忆。她俯视着伊斯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伊斯方卿。”
“在。”
“我以王太后的身份命令身为帕尔斯国朝臣的你,把奇夫卿杀了。”
“……啊?!”
“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趁夜非法入侵王太后府,举动可疑至极,足以让他受死。请你亲自动手处决这个无礼之徒。”
伊斯方垂下头,借此隐藏自己动摇的表情。奇夫确实是个无礼之徒,但就非法入侵这点来说,伊斯方理应同罪,且王太后的命令也着实过于蛮横无理。伊斯方思索着不失礼节的拒绝方法,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主意。
“是,既然是王太后陛下的命令,在下无法抗命。”
“那就赶紧动手。”
“是,只不过若在这里杀他,王太后陛下的住所就会被血弄脏,还会污染您的双眼。请让我把奇夫带下去处刑,随后再回来向您复命。”
伊斯方恶狠狠地瞪着奇夫,伸出手去。
“喂,你还是趁早死心,把剑交过来。我会用你自己的剑砍下你的头,这也算是一种慈悲。”
好几种表情在奇夫的脸上闪动,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接下腰间的佩剑,交给伊斯方。伊斯方做出慎重其事的表情接过剑。
“好了,走快点,你这个无礼之徒!”
伊斯方左手持剑,右手拽着奇夫的衣领率先走了起来。
若放在平常,这种程度的演技根本不可能骗过众人,但已经失去平常心的王太后泰巴美奈似乎对蕾拉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她转身向宅邸走去,侍女和卫兵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主人身后,阿依夏则若无其事地加入队伍的末端。
“是不是发出临死前的惨叫比较好,伊斯方卿?”
“少啰嗦,这会污染我耳朵的。”
两人走入宽广的内庭。伊斯方在幽暗的树荫下将佩剑还给奇夫。奇夫重新系好佩剑,将事情简略地说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