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是反对的。我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佟·里加路德……”
“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对可怜的家伙见死不救的人。”佟·里加路德大幅度地上下摆动头部。“四年前,多亏了你我才能返回故国。这次把他带回去也行。”
“谢谢你,佟·里加路德。”
艾丝特尔转动视线,派莉莎在和她对视之后,露出带有叹息意味的笑容点了点头。于是,艾丝特尔朝帕尔斯国的年轻官员说道:“好了,请把他从牢里放出来吧。”
“哎呀呀,我真该向诸神祈祷,希望你们的多管闲事和我的善意都能得到好报。”卡塞姆的祈祷似乎没包含什么诚意。当然,诸神也没有嘉奖于他。
伴随着野兽般的咆哮声,激烈的冲突之声让整个牢房为之震颤。那是鲁特鲁德侯爵猛地把身体撞上了铁栅栏的声音。
vii
卡塞姆正欲掏出钥匙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他用帕尔斯语大喊着“住手”,但对方完全听不懂,更何况他也无法出手制止铁栅栏内侧的人。
鲁特鲁德侯爵挂着野兽般的表情反复撞击牢笼。尽管看上去十分衰弱,但他毕竟体格巨大又气势逼人。虽说铁栅栏不可能被撞破,但在第五次撞击的时候,一根铁棍松脱,气势惊人地从地板上飞起,带着骇人的势头直接击中艾丝特尔的右膝。
艾丝特尔想要放声大叫,剧烈的疼痛却让她完全发不出声音。右膝以下的部位丧失了全部的感觉,她以半抱着沉重铁棍的姿势横倒在地板上。卡塞姆狼狈的喊声、派莉莎的惨叫和佟·里加路德的怒吼声交织在了一起。
“鲁特鲁德侯爵,快住手!”
鲁西达尼亚的大贵族几乎要从单凭一己之力制造的空隙中逃脱了。这个发丝散乱、双眼沸腾着红光、完全野兽化的男人是否得到了某种异样的力量,佟·里加路德对此无从得知。
“都说了叫你住手!”
佟·里加路德如此大喊的同时,他看见鲁特鲁德侯爵向派莉莎猛扑过去。他隔着衣服一把抓住惨叫的派莉莎丰满的胸部,双眼发出疯狂的色情光泽,唾沫从张开的口中飞出。
“帕尔斯的母猪!异教徒的母猪必须全部驱逐!”
这句话,等同于鲁特鲁德侯爵亲口供述了自己过去身为征服者一员,在帕尔斯究竟犯下了何种罪行。
佟·里加路德的佩剑水平刺出,一剑刺穿了鲁特鲁德侯爵的心脏。剑势之骇人,使得鲁特鲁德侯爵的肋骨都被击碎,剑刃也随之折断。
继唾沫之后,从大贵族堕落为野兽的鲁西达尼亚人又向空中喷出红黑色的鲜血,扭曲着身体倒了下来。
“真是个毫无拯救价值的男人。”
卡塞姆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吐出这句话,佟·里加路德则默不作声地把折断的佩剑扔在一边。派莉莎把铁棒从艾丝特尔的身上挪开,帮她支起上半身。
艾丝特尔道出谢罪的话语:“派莉莎,真对不起……没想到鲁特鲁德侯爵会做出那种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凭借他人的力量怎么也挽救不了。我们也只能依靠神明来拯救那种人了。”
紧接着,派莉莎似乎忽然反应了过来,说道:“不说这个,艾丝特尔卿,你不要紧吗……啊,怎么可能不要紧。来,抓住我。”
艾丝特尔试图站起来,又立刻发出痛苦的喊声。佟·里加路德慌忙伸出手,在两人的合力搀扶下,艾丝特尔总算把背靠在墙上。
“这是我考虑不周的惩罚。明明没有拯救他人的力量,却自大地夸口要救人,所以才遭到报应……大概是傲慢的惩罚吧……”
“等你养好伤再反省不迟。总之你必须先看医生。”
派莉莎转头向卡塞姆大声喊道:“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快带医生过来!”
“我是可以带医生过来,但我凭什么听你的使唤?”
“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我有什么责任?”
“因为你对牢房监管不善,才会发生这种事。身为官员,你难辞其咎。”
“你、你是想威胁我吗,喂!”
“我会帮你掩饰失职行为的,所以你赶紧做你该做的事。喂,动作快点!”
卡塞姆飞奔出去。稀里糊涂地让犯人从牢房里逃脱确实是他的疏失,假如认真追究起来,他返回王都的日子又要大幅度向后拖延了。
派莉莎以平稳的语调向脸色发青的佟·里加路德说道:“艾丝特尔卿就交给我,你去做体力活吧。首先,是这个鲁西达尼亚人的尸体之事,监狱后面应该有囚犯的墓地,把他拖到那里去埋了吧。”
“我、我明白了。”
“至于死亡证明书,那个叫卡塞姆的家伙肯定会写的,只要写成‘进入牢房就发现他已经死了’就行了。好了,动作快。”
佟·里加路德把鲁特鲁德侯爵的尸体扛在肩上,绕行到监牢后方。那里的确有一片墓地——话是这么说,不过是一片不起眼的荒地,上面竖着几块木头做的墓碑而已。
“对大贵族来说是有点可怜,但和我们一起从鲁西达尼亚出发的将兵们,一半的人连块墓地都没有。你就安息吧。”
佟·里加路德用闲置在一边的铁锹在墓地的一块空地上挖了个洞穴,将鲁特鲁德侯爵的尸体丢了进去,随后念诵着仅知的一点祈祷词,把土盖了上去。他压根没心思用花朵来装饰墓地,而是直接把土踩实,插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充当墓碑。
返回牢房一看,医生已经赶了过来。那是一位头上包着白色布巾的老人,看上去有些靠不住,但他年轻时曾随军二十年,相当擅长治疗伤患——卡塞姆如此说明道。
“看上去被打中的位置很不好,膝盖骨都碎了。真是可怜,今后一生都要住拐杖走路了。不过万幸保住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