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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尔梅斯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在太阳升起的方位无边无际地拓展开去。
海浪显得很平静,却被南国的太阳照耀得过分闪亮。这是席尔梅斯耗费了一个多月才漂流至此的大海。若再让他在海上待个三天,他认定自己会发狂。
席尔梅斯在诸国间辗转了十个年头,其间也经历过好几次海上航行。然而,从没有哪次如同这次一般,在酷暑季节的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泊。南海的太阳毫无慈悲地闪耀,不光灼痛人们的肌肤,也把生气和霸气蒸发得一干二净。
就连席尔梅斯都承受不住,没有丝毫航海经验的特兰人身心衰弱的程度就更显激烈。有六个人在船上病死,三个人精神错乱投海。最初乘上辛德拉商船班德拉号时,特兰人的人数在一百一十人,但活着踏上密斯鲁土地的只有九十二人。
包括席尔梅斯在内的九十三人全部上岸之后,班德拉号立刻重新扬帆,慌忙逃往海上。六十名辛德拉船员之所以能够平安生还,是因为特兰人早已丧失了全部气力,能重新踏上陆地便已心满意足,根本无心于杀戮之举。
然而,陆地比起大海更显贫瘠,连正经能吃的食物都找不到。
身为草原民族,特兰人完全不习惯吃鱼。即便在船上,他们也只肯吃囤积的肉和小麦。而密斯鲁人对此并不知情,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生活在这个渔村的男女甚至连特兰这个国家的存在都不知道。地处偏远的贫瘠渔村,同时与陆地上的交易路线和海上的航路脱节,尽管如此,帕尔斯的商人每个月会来此地一次,和村民们做点微不足道的交易。
“只要有一片羊肉或牛肉,这群人就会成为大陆公路首屈一指的战士,然而……”
特兰人不会违抗席尔梅斯的命令,这并非出于忠实,而是他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在大草原上出生成长的骑马游牧民族来到一片连一小撮绿意都看不见、遍地岩石和沙尘的土地,使他们比在海上时更为衰弱。
特兰人明白自己目前有多虚弱,也不愿刻意振作精神。
“从陆地和海上败走,如今又漂流到这个言语不通的酷热国家,莫非我们会就此死在这里?”
即便是骁勇善战的特兰战士们都悲哀到几乎垂泪。为了逃避这种心态,只得借助酒和暴力浇愁。一喝酒就变得无比暴力的特兰人很快招致村民们的怨恨,上岸还不到十天就搞到自己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才结束漂流的日子重返陆地,再这样下去大家会颓丧到底的。请您下令让大家振作起来吧。”
对于年轻战士布鲁汉的诉求,席尔梅斯一脸冷漠地充耳不闻。他左手持长剑,右手拿着水牛皮制成的水筒,登上能够俯视通往首都街道的山丘。为了避开强烈的日光直射,席尔梅斯来到一块混黑的巨岩所形成的天然遮阴处,坐下等待。他究竟在等待些什么?
“风向就快要变了。”席尔梅斯自言自语着,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言。他登上山丘的时间是清晨,而就在残忍的太阳抵达中天的前一刻,街道上扬起了沙尘。
白烟将红褐色的不毛之地一分为二,划出一道大幅度的弧形向席尔梅斯靠拢。
“好了,我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席尔梅斯丢开喝空的水筒,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当白烟到达眼皮底下的一瞬,席尔梅斯一跃而起。
拔出的长剑将白烟转变为红色的过程,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颈部被一刀两断的骑手泼洒着鲜血和惨叫滚落地面。马鞍上空空如也的坐骑发出徒劳的嘶叫,向远处奔去。
另一个骑手发出惊愕又愤怒的喊叫,拉紧缰绳让坐骑停下。他看了看在地上翻滚一圈随即起身的席尔梅斯,又看了看对方脚边横躺着的、血流不止的同伴。
下一刻,男子挥舞起半月形的弯刀,朝席尔梅斯策马突击。来势虽然凶猛,但对于反复和帕尔斯骑兵队展开死斗的席尔梅斯而言,对方的行动根本破绽百出。
席尔梅斯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对方的突击,又轻而易举地将手腕一翻。只见男子仍然紧握弯刀的右手飞上了半空。
同时,尖锐的口哨声从席尔梅斯口中飞出。原本继续横冲直撞的马忽然停了下来。失去右手腕的男子早已失去了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应声坠马,蹲在自己的血形成的血泊之中,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席尔梅斯挥落剑刃上的血点,朝和驴子一起累得趴在地上的男人说道:“起来吧,盗贼已经收拾干净了。”
如此,被两个强盗追赶的帕尔斯商人和席尔梅斯一同回到了塔裘拉村。
“你会说密斯鲁语吧。”
“是、是是,小人在这个国家做了十二年的生意,基本的沟通不成问题。比起只会说帕尔斯语的商人,密斯鲁人对待小人这样的商人会更加亲切……”
“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担任我的翻译。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罗邦。”
“这是定金,收下。”
接过朝自己丢来的金币后,这个年约三十过半的帕尔斯商人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这是辛德拉国的金币吧。”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比起密斯鲁国的铜币,自然是辛德拉国的金币来得好得多。小人好歹也是个商人,还是分得清价值高低的。”
名叫罗邦的帕尔斯商人一本正经地收下金币,藏入怀中。
“小人可是不找零的。只有这份价格才能买下罗邦我的诚意和热心,这点还请您理解。”
“喔,看来你还蛮会说话的。”席尔梅斯扬起一边的嘴角。
罗邦毕恭毕敬地继续说道:“您想要正确的情报是吗?”
“没错,胆敢扯谎绝饶不了你。”
“那么,就算小的说出的话多少会让您有些不高兴,也请您不要生气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