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把他拉起来,让他详细说。他像只斗败的公鸡,坐在石头上,低垂着头:“当年,我只是想跟晓楠开个玩笑。就请了另外一个朋友帮忙,戴上面具来追杀我们,这把刀其实是个道具刀。”
张槿按了按刀尖,刀子果然缩进去了,还喷出红墨水。
“我哪知道荷花池里会有具尸体啊。”张廷武哭丧着脸,“我害怕警察会认为我是凶手,就没有承认。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晓楠,可是我也不想的,你们能够理解吧?”
张锦大怒:“你毁了李晓楠的一生,还妨碍了警察办案,你还要我们理解你?”
张廷武低着脑袋不说话,张槿拿起面具反复看:“你带着这些道具到山里来干什么?”他悚然一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想把它们埋了……”
“你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处理它们,为什么留到现在?”张槿皱眉,“你是不是去看望了李晓楠?”
张廷武的脸色更加难看,不敢抬头看她,张槿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你是去吓唬李晓楠的吧?李晓楠从精神病院里逃跑,是不是因为你?”
“不,不是。”他矢口否认,但慌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没有人再说话,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他被看得毛骨悚然,口不择言:“我承认我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犯法啊。”
张槿拿着面罩端详了半天,忽然阴森地瞥了他一眼:“是吗?”张廷武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着她转过身,从车上拿出一根长条形的灯管。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张槿说,“这是紫外线灯,血迹无论你怎么清洗,在它的光照下都无所遁形。”
张锦点头道:“荷花池里的那个女生是被人用尖刀刺死,血液飞溅,凶手全身肯定都沾满了血迹。”
张槿用紫外线灯一照,面罩上可以看见清晰的飞溅型斑点:“果然不出我所料,凶手正是戴着这副面罩行凶。”
张廷武面如死灰。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张锦厉声道,“是不是你杀了那个女生?”
张廷武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本来想跑,但一看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张锦,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抓着自己的头发,半带呜咽地说:“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戏弄我,我也不会起这样的念头……她长得漂亮,很多人追求,我也一直暗恋她,只是不敢说出来。没想到她竟然主动给我写纸条,让我晚上去篮球场见她。我欣喜若狂,还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谁知道我去了之后没见到她,反而见到了几个校外的混混,他们拿刀抢劫我,我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收了钱,还揍了我一顿,挨揍的时候,我看到她就站在篮球场边看着我笑,后来我才知道她和那些混混是一伙的……我很生气,一时冲动就……”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那李晓楠呢?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将他卷进来?”
“那晚我被打了,身无分文,只好问他借钱去看伤。如果他事后想起来,把我卖给警察就糟了。”
张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布这个局,其实只是想让人以为李晓楠疯了,一个疯子的话,自然不会有人相信。可你没想到他恰巧躲进了荷花池中,发现了那个女生的尸体。”
“那个‘袭击’你的男人是谁?”张锦冷冰冰地问。
“是我雇的一个流浪汉。”张廷武忽然抬起头,激动地指着地上的尸体,“但是我没有杀他,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打死我也不能认。”
张家兄妹相视一笑,转过身去对地上的尸体说:“不用装了,他已经认罪了。”
张廷武愣住,在他惊诧莫名的目光中尸体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晓楠可以瞑目了。”
尾声
“你没死?”张廷武指着郑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我当然没死,刚才不过是我请他们帮我演的一出戏。”郑杰冷笑道,“我是晓楠很好的朋友,他的精神是有些不正常,但他比所有人都聪明,他已经参透了你所设下的局,并且告诉了我。他还猜到你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猜对了,因为你的出现,他再次发病,跑出精神病院,在逃避追捕的过程中坠崖身亡。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会在搭车的时候碰到你,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所以昨晚我在你吃的烤肉里下了安眠药,等你睡着后,我说服他们,帮我演这出戏,让你认罪。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最终逃不出法网!”
张廷武面色铁青,想要冲上去揍他,被张锦一把推回去,喝令他老实些。他沉默了半晌,捂着脸呜咽起来,也不知道这嘶哑的哭声中有几分是悔恨,几分是恐惧。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不知何时,抱娃娃的中年妇女已经来到张廷武身后,嘴里哼唱着摇篮曲,空灵的曲调在此时听来竟如此阴森诡异。
她忽然从襁褓里拔出一把刀,朝张廷武刺下去,这变故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惨叫和血肉模糊的闷响回荡在山林之中,当张锦扑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中年妇女将娃娃一扔,发出凄厉的笑声:“我终于帮我的女儿报仇了!”
“你,你是?”张槿扶着张廷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嘿嘿笑道:“我是那个死在荷花池里的女孩的母亲,从我女儿死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手刃仇人。本来我以为凶手是李晓楠,所以那天我潜入他的家里……”
张槿倒抽了口冷气:“难道李晓楠的姐姐是你杀的?”
“没错,我本来是想杀李晓楠的,没想到那个女人发现我了,我只能杀了她。正好李晓楠听见声音过来了,真是天助我也,我将杀人的罪行全都推给了他,我以为他会被判死刑,没想到他竟然进了精神病院,我不甘心,我要他死!所以我来山里找他,却听到了他死亡的消息,我以为我没有机会手刃仇人了,但上天垂怜,竟然让我碰到了他!天意啊!”
张槿觉得心口发冷,浑身就像浸在冰冷的河水之中。
这场旅途中有太多的巧合,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命运,将所有与一年前那宗案子有关的人都集合在她和哥哥的车上,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只为了真相大白。
忽然,张廷武从肚子里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他之前一直在看的书,中年妇女的刀正好刺在了书上,救了他一命。
张槿愣了半晌,忽然大笑:“看来你命不该绝,你们,都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这才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