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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念诀(一)

陈五见颜子辰神色冷淡,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喊地道:“我老伴儿快不行了,外头说要用野山参吊着命,听说颜府有着续命的人参,请颜大善人发发慈悲,用野山参救救我的老伴儿!”

此语一出,站在颜子辰身后的管家变了脸色,颜子辰更是紧抿着唇,不知是惊诧还是愤怒。

野山参不易得,何况是上好的品相,只怕要上百年才得一支,且多数都贡进了宫里供着病重的皇太后,其余在药市上也往往有价无市,陈五一开口就是要这样的东西,也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了。

“人参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我自己的身子尚且还需野山参煲汤调理,府中只剩最后一支,实在不能割爱,若老人家不嫌弃,其他品种的人参尽管拿去,颜府绝不吝啬。”半晌颜子辰温声解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颜老板,除了你这儿,我再没谁可以求了!”陈五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颜子辰看他样子虽凄惨,但这样的人自己几乎每天都见,只觉得他一把年纪,不忍绝了他的念想:“老人家去颜府的药房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

“不成!大夫说了必得上好的野山参!”陈五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肯帮别人,为何不肯帮我?”

“我只帮能帮之人,”颜子辰道,“我并非圣贤,在关乎性命安康的事上也只是个想活得舒坦的普通人而已。”

“你若是普通人,又何必装成圣贤惠泽百姓?我老头子只想要野山参哪!”陈五不死心,仍喋喋不休。

这话咄咄逼人,颜子辰忍无可忍道:“老人家,颜府实在爱莫能助,您请回吧。”

他低声吩咐管家:“好好送老人家回去。”

而陈五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眼中浮上了深深的怨毒之色。

{四}

三日后的清晨,颜子辰是被府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惊醒的。

原来那日陈五没有求得野山参,回去之后不出两日老伴儿便一命归西,他气不过,一大早便来到颜府门前闹事。

他身后的牛车上还放着妻子早已僵硬的尸体,本来用白布盖着,可寒风一吹露出变了色的皮肤,也实在瘆人得很。

不一会儿有围观者陆陆续续凑上前来,见他驼背白发,孤零零地对着紧闭的颜府大门哭喊,也顿生怜悯之心,议论纷纷。

其中也不乏颜子辰生意上的对手,幸灾乐祸道:“颜子辰这家伙平日里尽做善事,到了关键时刻却袖手旁观,原来也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此时颜府大门终于打开,管家皱着眉头,显然是强忍怒气斥道:“那日大当家命我送你回去,我明明听到大夫说那病已是回天乏术,现在人死了,你口中尽是些不尽不实的,少把脏水往颜府门前泼!”

陈五见颜府总算有人回应,立刻哭得更响:“一支人参就能救的命,我老人家跪着求你,你家主人却把我赶了出来!真是有钱人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让我老头子也干脆一并去了吧!”

无数谴责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他正要再开口,只听身后有人冷冷道:“不必管他!哪里都有泼皮无赖,你跟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怎么这点气度也没有?”

颜子辰负手而来,脸上的神色冷如寒冰。看他丝毫不为所动,陈五反而没了主意,一双浑浊的眼珠转来转去。在陈五愣神的当口,颜子辰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往琳琅阁去了。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陈五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道,“草菅人命,活该千刀万剐啊!”

托此事的福,近几日的琳琅阁少有人光顾。多数人都在观望,期盼远离是非,但也有爱热闹的人窃窃私语,经过陈五字字血泪的控诉,更有义愤填膺的百姓为他打抱不平。

这些天颜子辰因为一笔生意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都披星戴月才从琳琅阁回府,寂静的街道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颜子辰一怔,唤了两声车夫,但也无人回答。

颜子辰急忙将身子探出马车,只见车夫已经靠在车旁不省人事,停下来的地方是个十字路口,到处都堆着大量正在燃烧的纸钱。

他深觉不妥,拉了拉缰绳,想自行驱赶马匹,可那马如同受了魔怔,竟无论如何也不肯向前一步。

颜子辰想起,今日似乎是陈五妻子的头七。

头七魂魄归家,莫非是陈五的妻子死得不甘,才在午夜来寻自己?

颜子辰自认并无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也听说凶鬼往往没有道理可讲,纵然他问心无愧,也不免软了神色,握着缰绳的手冰凉彻骨。

马车位于十字路口的正中,有幽幽的绿色火焰攀上马车,颜子辰定睛一看,马车的前方地上有个粗糙的布娃娃,胸口扎着针,被画了粗糙的眉眼五官,带着诡异的笑容蓦地在鬼火中化作了灰烬!

陈五陈五,何必至此!何苦至此!

燃烧的马车散了架,颜子辰跌坐在地,鬼火仿佛吐着芯子的毒蛇在周围虎视眈眈,那些纸钱的灰烬随着寒风飘到他的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如同阴魂不散的死亡恐惧。

{五}

颜子辰病倒了。

他是心智坚强的人,当年商海闯荡时只剩一口气都有力气重头再来,可一场闹剧却让他失了心气。

他开着善念堂,平日没少帮别人,也从未想过别人报答他什么,只是现今出了事情,他曾帮助过的人为了明哲保身,没有一人肯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如何不令他感到齿寒!

虽然如此,还是有一些人来求颜子辰的帮助,期期艾艾地来到颜府门前诉说自己的惨状。颜子辰却不同往日一律称病不见,大部分人神色讪讪地散去了,也有几个偏要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听着着实刺心。

颜府待不下去,颜子辰便独自在城郊河畔的木屋里面住下,平日看书垂钓,期盼秀美的景色能将焦虑的心情缓解一二。

这天颜子辰没钓上多少鱼,正打算回去,只听一把音色泠泠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颜老板心里乱,鱼都不肯上钩。”

他回头,见一身着戎装的年轻女子牵着马,看着他空空的鱼篓,笑吟吟地打趣。

颜子辰的目光落在她的腰牌上,急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容珏郡主。”

容珏郡主是朝中大将军容江的幺女,自幼在军营长大,因聪慧伶俐很受皇太后和皇帝的喜爱,特地封了郡主以示亲贵。

“郡主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