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正想着火化场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从他后面，不知哪里来了一辆驴车，三爷爷赶紧往边上让一让，让驴车先过去。

驴车刚过去，忽然，对面来了一辆拉货物的汽车，灯光一闪，很刺眼。等到汽车过去了，三爷爷再往前看，哪里还有驴车的影子？

三爷爷回到家一打听，那只驴是鬼呀！就在这前不久，一个山东人赶着驴车来到我们这边卖豆油，自己困了，在车上睡着了，等他睡醒了一看，好家伙，驴子拉着车，正在火化场里排队火化呢！

山东人很生气，把驴子拉到一旁开始抽它，结果驴子发倔，抬起后蹄，把山东人踢死了，然后，果真拉到火化场火化好了之后，拉回老家去了。

恰巧，这驴子又被三爷爷给赶上了。三爷爷回家大病了两三个月才好。

我小的时候，就听说驴子化成鬼的故事。

八十年代的乡间，很多那种土墙的房子，上面铺着麦草。冬天的时候，一个人正在门口的几个草垛旁晒着太阳，忽然，从远处跑来一只驴子，撒着欢跑到草垛旁，就把草垛给烧了，驴子却不见了踪影。这驴子就是鬼呀！

记得，某一年快到春节的时候，我们刚吃完晚饭，村上一家人的驴子直冲进奶奶的院子，往堂屋里跑。叔叔一看，气坏了，拿着把剪刀，追上驴子，从身上剪下一撮毛，然后烧掉，不然的话，不吉利。驴的主人见了，不仅不生气，还要跟我们赔礼道歉。

等到我读高二的时候，小丽也考了我的学校读高一了。三爷爷、三奶奶特别交待我要带着小丽一起上学、放学。

每次，我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她的时候，她的那些同学，朝着里面故意地大喊：“小丽，你哥来找你了！”把我闹了个大红脸。

就在这个时候，到处传遍了一个“红旗袍”的故事，仍然与火化场有关。

县城里有一个出租车司机，这一天过了十二点，刚要准备回家休息，有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过来，说要去胡场，司机一听，那是火化场所在的地方，心里不太情愿。

那个女人见他有些犹豫，就跟他说：“一百块钱怎么样？”司机一听，一百块可不少，拉就拉吧！自己把女人拉到火化场的路边，她下了车，递过来一百块钱，司机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就客气一点，找给对方十块钱。

司机回到家，把钱往席子下一塞，就睡觉了。第二天，他起来后，去席子下拿钱，谁知拿出来一看，哪里是钱，是一张冥币。他吓坏了，跑到火化场的停尸间一看，有一具女尸，穿着红旗袍，手里捏着他找回的那张十元钱。

司机回去后，跟妻子说，坏事了，遇见鬼了。结果，没多长时间，司机就死掉了。

十

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也找小元玩。

小元挺孝顺的，自己能赚钱了，常常买点东西给爷爷奶奶送去。他爷爷好喝两杯，他也经常买两瓶送过去。

我看到他奶奶的墙上挂着一张狗皮，还用一根绳拴着，我就取笑他：“这是你很小时候经常用的狗皮！”他把狗皮拿下来，“你别说，还真是！”以前，他坐在狗皮上，奶奶就拉着绳子，到处去玩，二元也在狗皮上坐过的。

东到一处，西到一处，邋遢的小元奶奶跟一些人讲讲话，小元就在狗皮上爬来爬去。

小元爷爷以前是卖豆腐的，骑着自行车去各个村子叫卖。他卖完豆腐，在哪个村头小店里，买点花生米，喝上两盅，醉醺醺地回来。

现在岁数渐渐大了，在村东头一家小厂子里干一点很轻的活计。他还是经常去邻村赶集，找个小饭馆，炒两个菜，喝几杯再回来。

这一次是冬天，到下午的时候，想起来去街上买东西，刚巧遇到一个老朋友，三句话没说，“喝两杯去！”到了路边的饭店炒了几个菜，开始喝，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还没喝完，再继续喝，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这才各自骑着车回去。

冬天里，天黑得早，天一冷，人们吃好饭，呆在家里，门一关，一家人看看电视，说说话，不太愿意出来了。

小元爷爷骑着车歪歪斜斜往家里赶，到了小元屋子后面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坟堆上，后来一瘸一拐地回来的。腿摔断了，后来，听他说，他骑到小元屋后面的打谷场时，猛然见到前面一片漆黑，他心里咯噔一下，“鬼打墙！”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遍了，硬着头皮继续骑，一下子撞在坟堆上。

冬天，天冷，新屋子冷冷清清的，小元不愿意住在新屋里了，回来跟父母亲一起住。

小元爷爷等到撞倒了，一抬头才看见坟堆，看见小元家的新屋子。回来后，不久便去世了。

小元爸爸的脸色更加地难看，还没有我爸岁数大呢，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

成华叔住在池塘南面，池塘是丁三家的。成华叔父母亲一辈子不务正业，成华叔三十大几了，还没讨上个媳妇，也没盖上像样的房子，住在低矮的小屋里。但是，成华叔本人还不错，为人热情，谁家有事情，只要跟他说一声，他二话没有，肯定过来帮忙。他常常来我家串门子，跟我家也很熟。

我读高三的时候，周末回家，母亲跟我说，成华叔淹死了。

夏天天热，池塘里死了很多鱼，村上人纷纷下去捞几条上来，回家弄了吃。成华已经捞了不少，中午炒了菜，喝完了酒，到街上赶集，回来的时候，骑着车经过小元家后面的坟堆，菜掉了，都顾不得去捡。到了家，车子一扔，跳进池塘去捞鱼，手里抱着一条大鱼，但是，身子直往下沉，围观的人，纷纷下去救，但是毫无结果。

成华叔捞鱼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坐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沉了下去，跳下去扎了两个猛子，见没有结果，又回到岸边，一直坐在那边。

村上人大喊大叫，去找来渔网，一边一边地拉过去，鱼被抓上来不少，人还是找不到。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总算找到了，成华叔在一根插着的树桩下面被发现的，两手抱着树桩，脸上都是淤泥。

大家都帮着洗干净了，穿上干净衣服，拉去火化场火化了，回来后埋了。很多小孩去看，都吓得哭了，据说有的小孩子回去做了噩梦，吓得直哭。

跟我爸爸关系很好的马三叔，扎了几个猛子下去，说，感觉有人把他往下拉一样，差点没上来。

成华叔的嫂子闻讯赶来，哭得很伤心：“我那可怜的小弟啊，你怎么这么就走了？……摊上这么没有用的爹娘，你命苦啊！……”趁这个机会把公公婆婆数落了一番。

唐三爷爷去成华叔家帮忙的时候，唐三奶奶也在边上，她说了一句话：“早死了，早托生一个好人家！”据唐三爷爷说，三奶奶几天前就边看电视，边发感慨：“这个成华啊，可惜了！”她已经知道成华叔的命数了。

有一回刚下完雨，唐三爷爷到成华叔淹死的池塘里洗脚，差一点被拉进去淹死。淹死鬼，要在三年之内找一个替身，也就是有人淹死掉，代替他，这样，他才能去投胎转世。

后来成华叔的娘，买了一只大公鸡，扔进池塘里，淹死掉了，把成华叔替了出来。

十一

小元奶奶突然生病了，去了医院查了一通，没查出啥毛病，开了一大堆药回来。

晚上病情加重了，小元爸爸赶紧去把“王母娘娘的二闺女”赵二嫂请来。赵二嫂点上一支烟，竖起来放在小元奶奶的床头柜上，跪在点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元爸爸和小元也都跪下来磕头。

夜里小元奶奶还是无声无息当中过去了，小元爸爸赶紧把小元叔叔和本家的兄弟们找来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