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停下了脚步,指着铁皮屋,问:“那是什么地方?”
赵金旭答道:“那是学校的开水房。”
我决定去开水房看看,说不定在里面我会寻到一些隐藏着的记忆。
铁皮屋的门没有上锁,走进后,我看到靠墙处有一排老虎灶,墙后则是放置锅炉的地方。不过锅炉早就随着学校的迁出而被搬走了。
我走到锅炉房,看到铁皮屋一隅的地板上,有一个敞开的洞口,下面黑黢黢的。这应该是个地窖吧。
忽然之间,我心中那异样的感觉变得更加炽盛了。我敢肯定,这地窖一定与我的记忆有着莫大的关联。只要弄清了地窖里的秘密,就能解开我的记忆中隐藏的某些东西。
我猛一蹬地,竟跳入了地窖中。
地窖不深,只有两米多高。站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显得稍稍有点逼仄。
罗迪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打开了手机,手机屏幕泛出的蓝光,隐约照耀出地窖里的情形。
地窖并不大,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在地窖的一侧,有一扇紧紧关着的铁门。
我推了推铁门,门锁着,根本推不开。看了看锁,那是一把很坚固的弹子锁,有小孩拳头这么大。如果没有钥匙,是根本没办法打开的。
罗迪对我说:“别费劲了……这扇门,从来都没人能打开。”
“为什么?”
罗迪解释:“以前开水房有个姓王的老头在管理,只有他有地窖的钥匙。我们读五年级的时候,在寒假前夕,王老头得病死了,没人知道他把钥匙放在了哪里,所以之后就再也没人能打开这扇门了。”
我的脑海里,又有了一点印象。不过这印象很模糊,就像一幅幅间断的画面。
画面里,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唱歌。后来又有人在怒骂,又有人在追赶。所有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忽明忽暗,摇曳不停,似极了快速闪动的蒙太奇镜头。
刹那间,我觉得头好疼。
画面静止前,我最后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一只小孩的手,伸进了一具尸体身上的外衣口袋,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一把特大号的钥匙,钥匙的上方刻着一个商标,是个散放着光芒的五角星。
之后,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我陷入了一片无可救药的黑暗之中。
8
我感到一阵冰凉,身体不由得一个激灵,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罗迪站在我身边,关切地说:“刘弦,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你看到地窖里的铁门后,突然就晕倒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窖里的,罗迪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是他用这瓶冰冻过的矿泉水,把我给浇醒了。
我揉着太阳穴,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我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猛烈撞击后,病情还有些不稳定吧。”
跟着罗迪,我攀出地窖。
出了开水房,走出学校大门,我们五个人穿过橡树林,来到了罗迪的那辆银灰色的别克车前。
我们得去魏老师家了。魏老师就住在莲花池村里,距村小旧址只有几分钟的车程。
现在是中午,莲花池村里的长街上,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不由得感叹,这真是一座被废弃的村落啊!
到了街尾,别克车停下了。罗迪指着一幢修葺不善的土墙屋,说:“这就是魏老师家。”
一下车,我们便听到土墙屋里传来了隐隐的哭声。哭声被墙体切割开,从屋里飘出来,又顽强地黏合在一起,像一条毒蛇一般,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让我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
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加快了脚步,与罗迪并肩走入了土墙屋。
屋里,我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位目光慈祥戴着眼镜的老人,镜框上还挂了一朵雪白的纸花。我一眼便认出,照片上的老人,正是当年我的语文老师老魏。
9
在土墙屋的堂屋里,老魏的夫人告诉我们,她先生今天早晨因为心力衰竭而停止了呼吸。这么多年,老魏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对他来说,去另一个世界,其实是一种解脱。
魏师母看着我,对我说:“你就是那个失去了记忆的同学吧?”
我点了点头。
魏师母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她捧着一只小小的木盒子走了出来,对我说:“老魏去世前,挣扎着抬起了手,指着这只放在电视柜上的木盒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动弹过了,一定是回光返照的力量让他抬起了手。昨天我给他说过你们要来的消息,我猜他一定是想把这只木盒子交给你们吧。”
我接过了木盒子,打开之后,我看到了一样让我震惊的东西。
那是一柄钥匙,一柄特大号的铜质钥匙。钥匙的上方,刻着一个商标,那是一颗闪耀着光芒的五角星。
就和我在铁皮屋地窖里晕倒时,在朦胧中看到的那枚钥匙一模一样。
我惊呆了。
或许这柄钥匙会告诉我,隐秘的记忆中,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秘密。
10
我攥着钥匙,冲出了土墙屋,没有理会罗迪,也没有理会等在门外的陈美、赵金旭和我的医生周雨珊。我径直地向莲花池村小跑去,我知道,这把钥匙就是打开铁皮屋地窖里那扇铁门的钥匙。
我有强烈的预感,铁门里藏匿着我所有的秘密。只要打开铁门,我就能寻回我丢失的记忆。
奔跑在长街上的时候,罗迪开着车赶到了我身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他,还是自顾自地狂奔着。我一点也体会不到疲惫,我只感到一阵阵发自于内心的激动。
十分钟后,我进了校门,冲入开水房的铁皮屋中。罗迪跟着我进了开水房,我跳入了地窖中,却发现下面一团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