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着老婆婆的双眼,她的眉毛是橘色的,这个村子的老人很前卫,还会染眉毛。我可以感觉到,老婆婆的视线一直掠过我头顶,于是,我顺着老婆婆的视线望去,是那盏吊在空中的灯,我凝神仔细地看,发现空中……好像没有钢丝……
我看着那盏灯,蹲在老婆婆身边,小声问道:“婆婆,那盏灯……是怎么吊上去的。”
“我也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它们就在那了,我只知道传说……以前村子的上方可以通往灵界,那些灯是灵界的灯,是祖灵吊在那里的,只要灯亮着祖灵就会保佑村子平安、谷物收获丰厚。”婆婆停下摇扇子的动作,语气相当平淡。
原来如此,我点头,而后我又问道:“那……为什么不点亮其他的灯呢?”
老婆婆轻笑,说道:“小朋友,这是祖灵的灯,不是随便说点就能点上的,要经过祭拜仪式才有办法点亮。”
我和老婆婆一起望着那盏灯,忽地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男人,跑到老婆婆家门口,大喊道:“孟婆,你快来,阿拉曦难产了!”
闻言,老婆婆即刻起身,跟着男人离开。而我也拍拍裤子,离开老婆婆家,我继续往前走,当快走到尽头时,远方又看见一盏亮着的吊灯,我疾步走到吊灯底下,好像有吊灯的地方,就有人住,“叩叩叩”敲击木门,不消一分钟的时间,我听见脚步声。
太好了,里面有人。木门一开,出来的是村长,他关切地说道:“小兄弟,怎么了吗?”
“村长,你看到我朋友了吗?一个胖胖的男生,和一个理平头的男生。”我问道。
看着村长,我心底不禁莞尔,村长的胡子也染成橘色,很有趣,这个村子流行橘色吗?
村长笑开了,他缓缓说道:“喔,他们啊,我让山猪带他们去拿汽油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酒馆了。”
听到村长这一段话,我心底的石头总算放下。虽然现在天是黑的,但也是外面世界的早上,所以村长让山猪带加菲、蛮牛去拿汽油,村长很信守承诺,这样看来,这个村子应该只是单纯很奇妙的没有白昼,不是什么鬼城或是异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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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村长道别过后,我沿着原路要走回酒馆跟山风会合,担心的情绪散去,脚步也跟着轻快许多,微凉的清风带来一阵淡淡的青草香气,被这股气味吸引,我停下脚步,循着气味的方向望去。
是田,黄金栗的田吗?我好奇地走进田地里,弯腰细细端倪田里的植物,橘黄色稻穗般的果实,深绿色的茎叶……这是……我梦里的植物。等等……天色如此灰暗,为什么我看得清楚颜色?
我举头,原来田地上方也有一盏吊灯,这个吊灯真不是盖的,小小的蜡烛亮度竟然能照得如此清楚,我不禁走向橘黄的吊灯,忽然脚下一阵不自然的触感,一个重心不稳,我整个人朝着田地扑倒!
“呸呸呸……”我的嘴巴里都是泥土,恶心!我坐起身,感到手心里有种奇异的触感——湿软、滑溜。不会是什么虫子吧?!我摊开手心,躺在掌面上的是……一只人类的耳朵。
我双眼睁得巨大,盯着这只耳朵,倒抽一口气,呼吸急速加速,心跳得飞快!这只耳朵上……有蛮牛的骷髅耳环。我丢下耳朵,没命似的拔腿就跑!那是蛮牛的耳朵吗?虽然有耳环,但是也不能就此认定是蛮牛的,也可能是别人的耳朵,可是……为什么田里面会有人类的耳朵呢?不管了,先回酒馆吧,只要蛮牛和加菲都回来就好,赶快拿着汽油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酒馆,山风似乎还没回来,我走进吧台,剧烈的跑步,让我的呼吸絮乱不已,我扶着吧台边缘大口喘气,此时,我眼角的余光,瞄到角落边缘有一个白色的桶子,我走向墙角,拿起桶子一闻——是汽油味,但是里面的汽油呢?加菲、蛮牛没有装到汽油吗?
“小兄弟,你是被狗追吗?你瞧你身上脏的。”巫裘自厨房走出来,说道。
我抱着汽油桶,望向巫裘,说道:“老板,我那两个去装汽油的朋友,回来了吗?”
“回来啦,他们跟山猪去澡堂了。”巫裘爽朗地说道。
在澡堂吗?我丢下汽油桶,飞快地跑到澡堂,经过女生浴池,来到男性浴池,偌大的池子里,却只看见一个男人,加菲、蛮牛呢?
我走向那个男人,问道:“请问你是山猪吗?”
“有事吗?”男人点头,说道。
“我的朋友呢?”我急切地说道。
“他们回酒馆了。”山猪似笑非笑地说道。
回酒馆?!刚刚在酒馆,巫裘说加菲、蛮牛在澡堂,现在,山猪又说加菲、蛮牛在酒馆,那到底加菲跟蛮牛人在哪里?巫裘跟山猪……哪一个在说谎?还是两个都说谎?
离开澡堂前,我又看了眼山猪,发现……山猪的头发是橘色的。胃里一阵翻滚,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橘色……很碍眼。
走回酒馆,山风仍然没有回来。田里面的那只耳朵,不断地在我脑海浮现,那真的是蛮牛的耳朵吗?不能说蛮牛已经死了,也不能说他没事,毕竟我没有看到尸体,加菲呢?他现在安全吗?我趴在吧台上,脑子里充斥着各式各样得不到答案的问句,山风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想透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肚子有点饿,也难怪,从醒来之后我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喝水。厨房里……应该有吃的吧,我站起来走向厨房,才刚打开冰箱,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拖行的沙沙声,我赶紧躲进一旁的扫帚橱柜,狭长的缝隙中,可以窥见村长以及巫裘的身影。
“这个胖子够重的,我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巫裘抱怨般地说道。
“辛苦了,唉,村子里的灯几乎快熄光了,阿拉曦确定小孩保不住,孟婆家门那边的灯又熄了一盏。”村长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我稍稍把橱柜缝隙再打开一些,加菲?!我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加菲静静地躺在那长型的料理台上,肥硕的脖子裂开一道血红大口,断裂的血管、肌束表露无遗!面容失去以往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灰暗……
加菲……我的天啊,是加菲。为什么要杀他呢?加菲虽然爱吃,不算是心肠太好的人,但也不坏呀,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杀他?!
“要是年轻人能都回来就好了,这样我们也不必这么辛苦。他们都跑去大都市干嘛,搞得灯都灭了,留下来的人,孩子也生不出来……灯也……一盏一盏地……”巫裘摇摇头,幽怨地说道。
他一面说话,一面高高举起牛刀,“刷——”的一声,加菲的头颅应声断落,坠落在地面上左右滚动,我咬住自己的手指,身子不禁往后移动,即使已经贴到橱柜壁,我仍然不住地想要后退。
“这次可以点起四盏灯,再等等看吧,点灯之后应该还会有人回来。”村长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
巫裘不再发话,他专心地拿着牛刀,用力地往加菲胸膛一砍!加菲的胸部瞬间裂开,瑰色琼汁飞溅,让巫裘的脸上沾满碎花般的鲜红,他使劲扒开加菲的胸腔、腹腔,取下覆盖着鲜美汁液的心脏、肝脏、脾脏、胃、肾,将这些内脏丢进一旁的水桶里,接着,巫裘拿着牛刀在已经空空如也的躯体里,快速划下数十刀,随后他又自加菲的皮囊里,拿出块块如同蜜李果肉般的肌肉、碎脂,不消几分钟的时间,加菲变成一摊水桶里的碎肉。
我仍然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眶的热潮高升,清澈的泪珠滚落,腹中的酸液翻腾得即将呼之欲出,我紧绷着全身的肌肉与神经,压抑着呕吐的欲望,豆大的汗水自眉梢滴落。
此时,厨房门外传来一个男音,说道:“搞定了,要先带去点灯吗?”
村长说道:“先把这个胖子倒进田里,等下再处理女的。”
女的?难道是山风?我把眼睛贴近橱柜缝隙,但无奈就是看不到厨房外的情形,于是,我在橱柜里蹲下,静静地——等待。
我必须要救山风。躲在村民聚集的田地附近,我这么对自己说道。但是……该怎么救呢?
村民们都身穿黑斗篷,上面绣着奇异的几何图形,他们抬着山风,将山风安置在未亮起的吊灯下方,随后村民们开始手舞足蹈,唱起奇异曲调的歌谣:“祖灵、祖灵,伟大的祖灵啊!保佑,我们的孩子,健康长大;保佑,我们的物产,丰厚量大;守护,我们的家园,平安繁荣,浓于水的血脉,回归家园吧……”
歌曲进行当中,山风的身体飘起如同烟雾般的细密分子,缕缕轻烟缓慢地攀升,在覆盖着白布的吊灯周围盘旋,每转过一圈,烟雾似乎就少一些,而当烟雾完全消失时,吊灯倏地亮起!覆盖在山风身上的白布瞬间染上亮眼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