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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鬼故事之越狱

“不是我告密的。”红伶呆板地说,“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晋良几乎要崩溃了。他想起她的骂声,还有她戏谑的笑容。她无缘无故扇他耳光,把滚烫的水泼到他身上,她踢他、咬他,而这一切,都因为“我喜欢你”?

“我只能这样喜欢你。因为爷爷不让这样。”红伶抽泣一下。她想哭,但她没有眼泪。这也是晋良一直比较奇怪的,红伶从来没流过泪。

晋良手中的小红突然一挣,跳了下去。小红向一间屋子爬去,动作迟缓拖沓,仿佛一具死尸刚从墓穴出来。但随着目标越来越近,小红突然加快速度,如一只受惊的螃蟹,一眨眼消失在门后。

晋良追过去,随着木偶走进那扇门。

雨水反射的微光漫过大半个屋子,摇摇晃晃照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晋良呆呆地看着,红辰翁靠在椅子里。

晋良虚弱地退了几步,这是个不祥的地方。椅子上方有一个糟朽的麻制绳套,另一头系在顶梁的铁钩上,绳套上串着好几个木偶——都是红辰翁制作的半成品,在悬空的黑暗中,木偶的脸若隐若现,瞪着忧郁无神的眼睛。

突然之间,那些木偶开始摇摆,无风而动,发出“咔嗒咔嗒”的碰撞声。

一阵惊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晋良发不出来,只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低弱的哀鸣。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近了红辰翁。红伶跟过来,迈着轻快的脚步,那双金丝软底鞋没有一点声音。

椅子里的红辰翁,咧着嘴,露出痴呆的笑容。一条发黄的手臂耷拉在椅背外面。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冥河一样乌青的目光,从他微闭的眼睛里透出来。他已经死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冰冷暗淡,在窗边投下一块污迹。

小红在椅子周围爬行,似乎在散步。月光里只能看到它的影子,忽隐忽现,偶尔反射着淡淡的水光。晋良揉了揉眼睛,追踪着小红的背影。小红似乎正在回望他。小红的笑容湿漉漉的。

[桃木心]

红伶哼着歌谣,慢慢转过身,凝视晋良。

“红馆,就是一座牢狱。”红伶冷冷地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木偶一样生活,都受到红辰翁的支配。”

晋良嘶哑地说:“可他……可他是你的爷爷。”

“制作木偶算是我的家传。”红伶叹息一声,忽然转变了话题。“红家九代都是著名的匠人,乡里传说,如果红家的人把桃木心放到偶人肚子里,偶人会在月光里跳舞;如果相恋的男女看到微笑的偶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红伶停顿一下,观察晋良的反应。晋良无动于衷地站着,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红伶继续说:“其实你们父子刚刚逃到红馆的时候,红辰翁便想告密,是我设法阻拦了他。”

红伶注视晋良,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喜欢你,便用尽各种办法想把你逼走。但你太傻了,只是恨着我。你们都很傻,轻信红辰翁,所以付出了代价。”

晋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告密者是红伶。他以为这女孩讨厌他,以至他的每场噩梦中都有她。现在才知,原来女孩的爱慕也可以是这样的,用残酷的方式表达最柔软的情愫。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

晋良又想起红伶刚才说的话:红馆就是一座牢狱。那么,他和父亲从圆明园逃到红馆,然后再从牢狱逃回红馆,这样逃来逃去,究竟为了什么?

“小家贼,你怎么不说话?”红伶凝视着晋良。

“我在想这座牢狱的事。”晋良咕哝一句。

“现在好了,我解脱了。”红伶原地转了半圈,果绿色长裙飘摇着。

“红爷爷是怎么死的?”晋良颤声问。

红伶不再理他,蹲在椅子旁边,把小红抓起来,用一张砂纸打磨它的脸。

木偶的额头布满划痕,是晋良在狱中用石子刮出来的伤口。晋良不安地后退几步,他看到小红的嘴角有一抹阴影,好像一种懺语。

晋良踮起脚尖,猴子一样鬼鬼祟祟向门外走去。他又想逃开。

红伶抬起脸,目光逼住了他。良久,红伶沙哑地问:“你想去哪里?”她的目光竟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我……我回家乡。”晋良耳语般地说。

红伶把木偶放到地上。小红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红伶指了指小红,说:“你看,这是红辰翁按照我的样子做的木偶,可我并不喜欢它。”

她走到椅子前,忽然俯身,把红辰翁抱了起来。晋良目瞪口呆,直到红伶走近他,把红辰翁放在他身边,他才低呼一声。

红伶把红辰翁的衣领扯开,让晋良仔细看。晋良又惊叫一声,他看到一副木质脖颈——红辰翁是个大木偶!

“真正的红爷爷去年就死了。”红伶淡漠地说,“红爷爷倾注全部心血,按照自己的样子做了个木偶,给它装了一颗桃木心。”

红伶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遥远未知的角落。“六月十三夜里,子时,这木偶居然复活了。是的,有了桃木心,它是会这样的。它慢慢朝红爷爷的床榻走去,就像一只大鸟。在接近红爷爷身边时,它突然加快速度,一眨眼就滑到爷爷面前。它伸开尖利的爪子,掌心的木纹如同一只眼睛。它突然捂住了爷爷的脸。那时我正巧出来跳舞,在廊下看到了一切。我看到月光下它的眼珠,溜溜圆的玻璃球,漆黑明亮。”

晋良的喉咙里发出“吱吱”的颤鸣。他瞪着红伶,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红伶也瞪着晋良,继续说道:“第二天早晨,真正的红爷爷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我,红馆上下都不知道真相。”

晋良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红馆的管理者,竟是一个大木偶。

[谁知道]

细雨已经停了,月亮从沉重的云层爬出来,在红馆的长廊投下一抹污痕。

红伶在清冷的夜色里,继续跳舞,漂亮的金丝软底鞋充满活力。晋良仍无法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逃出来也许是场错误,红馆仍是牢狱,而他应该和父亲一起去。

晋良穿过长廊,在院里徘徊,月亮低垂在屋顶,充满不祥的青色光芒。红馆一片死寂,除了红伶舞动的青白色身姿,一切都是呆板的,像一个真正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