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不像啊。
而且眉目有股邪气。
对,打更的蒲老说,看见她经常深夜在桥边徘徊,怕是有河妖上身了。
哎,龙师傅的铁铺一年不如一年,不是手艺生了,而是他家姑娘让人害怕了。
……如是云云。
碎月一脚踏进家门,便看见桌上放满了自己爱吃的菜,灶头上的大锅还在焖着红烧肉,她从来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曾经是锅中肉。
龙邱氏一把拉过她,心疼地拂了拂女儿散落的头发。
“怎么不梳头呢?这样多丑。碎月九岁了,该爱美了。”
“他说只要我梳头,就要扯我的小辫。”
“他?”龙邱氏没太在意,“是村里哪个捣蛋的孩子吧?”
“不是村里的。”
“外村的孩子也跑来欺负你?”
“没欺负我,就是跟我玩。我故意不梳,偏不给他扯。”
龙师傅把最后一道菜——红烧肉端过来,招呼二人上桌。
一家人坐到一起,一人举杯酒。
“祝我们家碎月越长越大。”龙师傅笑呵呵地一饮而尽。
“本来人就会越长越大,这还用你祝福么!”龙邱氏嗔笑道:“来,祝我们家碎月将来找个好婆家。”
碎月笑嘻嘻地看着爹娘:“他说不准我嫁人哩。”
老夫妻盯着女儿白皙的脸,忽地感到一阵寒战。
“是谁家的孩子,跟你说这些下流话?”龙师傅预备去找那孩子家长说个明白。
碎月低下头,有些委屈:“不是村里的……是……是河里的。”
河里的。
龙师傅感到红烧肉呛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龙邱氏则嘤嘤哭起来。
这么说村里的谣言不是空穴来风。
“那个河里的孩子,长什么样。”
“看不太清楚。比我小,是男孩。”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我过桥时,他叫住我的。”碎月努力地回想,“我往桥底下一看,水里有个小小的孩子,隔着水面跟我打招呼。他说‘妹妹,妹妹,跟我玩儿吧’。我说‘你比我小多了,该叫我姐姐。’他不肯,说我是‘妹妹’。我觉得挺有趣的,后来,就……就跟他玩儿了起来。”
“荒唐!水里怎么可能有孩子!八成是你自己的影子吧。”龙师傅一掌拍在桌上,竹筷骨碌碌滚下地。
碎月吓得一哆嗦,泪珠簌簌地落下,一头扑进娘的怀抱。
龙邱氏赶紧搂住她,又是亲又是拍地哄了半天。
九岁寿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醒过来时,已是亥时,也就是我们说的夜深人静时。
碎月眼角还挂着几滴湿润的水花。她随手抓了一件薄衫罩在肩上,然后就出门了。
来到摘星桥,水面波光粼粼,月在波动中裂成碎片。
“你来了?”幽幽的桥底下,传出一个声音。
“来了啊,我说话算话的。”
“哎呀,今天的风可真冷啊。水里的月亮都乱了,就像你的名字。”
“你呢,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阿满。”
“你家住水里?”
“附近。”
“水的附近?”
“水的附近。”
“为什么总是在水里呢?是喜欢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