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引起当时邓欧注意的是,有一些树枝在向上伸展的过程中被压抑,向下弯曲折断,使树干裂开一道大缝,而且树干的中央部分,被爬山虎类的植物缠绕着,好像要勒死这棵大树似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邓欧已经看过张春燕的档案了。张春燕的父母同时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父母死后,叔叔婶婶负责抚养她。成绩优秀,没有劣迹……
邓欧把那张画儿从文件夹里取出来,放在张春燕面前时,看见张春燕厌恶地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你画的吧”邓欧问道。
“啊,可能是吧。”一种很不负责的回答。
“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张春燕说话时好像感到有些困惑。邓欧看见她说话时一直用右手掩着嘴,难道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吗
“是吗?你这张画,画得不太清楚,我看不明白,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邓欧用圆珠笔指点着那张画。
“啊,这个嘛,我,不会画画。”
“可不是嘛,画得不是很好。”
张春燕哧哧地笑了,邓欧也跟着笑了。张春燕说道且,当时我有点儿犯困,就随便画了几下。反正这跟成绩又没关系。对不起。”
“没关系。”
“我没画过树。要是知道让我们画树,我会提前练习一下的。”
邓欧勉强地笑了,她知道张春燕是在找借口。张春燕这种过分的防卫,是内心不安的反映。
“我想问问这是什么。”邓欧说道绕着大树的,是爬山虎吗”
“啊……大概是吧。”
“大概”
突然,张春燕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冥想,又像是要把自己封闭起来。邓欧感到惊愕不已,但什么都没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张春燕。只见她头痛似地按住太阳穴揉着,过了三十秒左右(邓欧觉得时间很长)才睁开了眼睛。
“啊,想起来了。这是斯托兰古拉树。”
“斯托兰古拉树”
“好像是南半球某个国家的植物,爬山虎似地缠绕大树,渐渐地覆盖树干,一点儿一点儿地……最后,把树干严密地覆盖起来,不让它见到阳光,以至枯死。里边的大树腐朽烂掉了,而斯托兰古拉树呢,仍然保持着大树原来的形状。内部空空的,却依然耸立着——不过也只能算是死的有姿态罢了。”
张春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邓欧的反映。
说真的,邓欧听了张春燕的话,吓了跳。如果这次心理测试——画树是作者本人的表象的话,那么,斯托兰古拉树表现的什么意思呢?这孩子现在正受到什么威胁吧?很清楚,她并没有直率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尽管如此,邓欧还是对尽可能跟自己谈话的张春燕抱有好感。这孩子一定有什么话想对人说,她这种想说什么的冲动跟她想隐瞒什么的意志同样强烈。她想说的和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邓欧看不出来。
“老师,让我再画一张吧。这回,我一定认真画。”
“是吗?好啊。”
过一段时间再画一次,是这种心理测试常常采用的方法。本人想画,正是邓欧所希望的。她给了张春燕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张春燕就蹲在低矮的茶几前,认真地画了起来。
在对面看着张春燕那集中精力画画的样子,好不钦佩,可是,张春燕的画将近完成的时候,邓欧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完全是另一个人的画。
线条粗粗的,画得很清楚。整个构图很对称,有安定感。虽然刚才说过不会画画,但现在画得很有立体感,表现出相当的技巧。不只是树干,就连一根根树枝都画出了阴影,果实坠得树枝弯弯的,非常真实。
新画五分钟就画完了。
“画好了。这回我可是认真画的。”张春燕高兴地说。
邓欧盯着那张画看了一会儿么,这张画就留在这儿让我好好儿看看吧。以后,还有好多事要向你请教呢。”
张春燕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阴云还要找我面谈吗“
“嗯,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了协助我学习,还要经常找你面谈。怎么?你不愿意?”
张春燕犹豫一下关系。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等张春燕走出谈话室,邓欧把两张画对比着看了又看。那是同一登场人物经过短暂的幕间休息以后,画出来的两张完全不同的画。
莫非第一张画不是张春燕画的?是不是有谁跟她交换了?现在的高中生喜欢恶作剧,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刚才张春燕那不自然的态度也证明了这种可能性。邓欧差一点儿就要得出这种结论了。
……
作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