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河边点起一堆堆篝火,火堆上架起锅子,烧着茶和热汤。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喝着热饮抵御寒冷。阵阵食物的香气飘来,在角斗兽中引起一阵阵骚动,饥饿疲劳的野兽们瞪着怨恨的眼睛看着远处的“主人”,看着那些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去取乐和赚钱却从不让自己吃饱的主人们。
棘皮兽(从前我们叫他塞克,现在还是称它为棘皮兽吧!)无力的握了握自己的爪子,食物——食物啊!饥饿就象最可怕的梦魇时刻威胁着每一只角斗兽,整整四天穿越戈壁的行程中,它只吃了不到一公斤的仙人掌果实,现在早已经饥肠辘辘了。这些该死的人类,我恨不得捏碎你们的脑袋,它愤懑的低声诅咒着。变成一只角斗兽以来,它并没有被恶劣的处境所征服。远在此之前,它就经历过无比艰难痛苦的考验,以至于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野兽。从此它就接受了一切现实,迅速适应了这种变化无常的环境和充满敌意的生活。凛冽的寒风吹来,严寒刺透了它的骨头,恶毒的刺伤了它受伤的爪子和臂膀,冻得它浑身发抖。但它没有倒下,没有蜷缩成一团,它全身每一处地方都警觉着,散发着森然而可怕的杀气。因为它知道,最脆弱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此刻整个笼子中因饥饿而布满了横暴阴森的气息,弱者就意味着死亡!
食物的香味越来越浓,角斗兽中的骚动也越来越厉害。弱肉强食,这个自然界中的残酷法则开始显示出了它的威力。所有的角斗兽不安分起来,终于,彪悍的双头熊和阴毒的鳄鱼兽的视线撞击了一下之后,不约而同的扑向了蜷缩在笼子一角那头受伤的狮形兽。狮形兽一见不妙,跳起来反抗,但已为时以晚,双头熊凶猛的一掌重重的击在它的头上,将它凌空打翻。鳄鱼兽的大嘴一口咬在了狮形兽的腿上,锋利的牙齿嘎巴一声将它的腿咬成两截。狮形兽发出一声惨烈的长嗥,痛苦不堪,处境绝望,但依旧疯狂的挣扎着。求生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双头熊和鳄鱼兽倾尽全力竟然无法立刻杀死它。
火堆边的人们听到狮形兽的叫声,面面相觑。然后突然如醒悟过来一般,扔掉手中的茶杯,大骂着向笼子方向冲来。几个人慌慌张张的去取激光枪和,想制止野兽的疯狂行为。野兽们围着狮形兽,咆哮着,暴躁的低吼着,嘴中呼出的白气呼呼上升。它们知道,如果不立刻干掉这只受伤的家伙,人类一过来,今晚的晚餐可就泡汤了。但狮形兽的抵死反扑又让它们无可奈何,双头熊焦躁的大叫着,搏斗中连续受了几次伤。鳄鱼兽死死咬住狮形兽的腿不放,凭借一身厚皮,任对方抓咬扑打。
人类越来越近,没有时间了——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如天边一闪既逝的闪电,飞一般掠入角斗兽的圈子。电光火石之间,刀锋无痕——那个身影已经矗立在狮形兽面前,它的手爪高高扬起,钢刃般犀利的黑色骨刀上闪着青冷的光辉,几滴红色的液体化成流线型的水珠,轻轻落下。狮形兽的脖子上露出了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线,它眼神复杂的瞪着面前的棘皮兽,愤怒,狠毒,无力,恐惧,对生的眷恋……这眼睛表达了如此之多的感情。它眼中的生机褪去,庞大的身形轰然倒下。在这凌厉的一击面前,所有角斗兽停止了咆哮,敬畏的看着这个如魔鬼般身手的同类,这个一击毙命的凶神。它漆黑的身影背对天空,仿佛主宰天地间生杀的九幽魔神一般阴沉而狰狞——
棘皮兽默默的看了看脚下的尸体,目光深沉如水,只是在那平静的水面下,却是无穷无尽,难以言表的悲哀。只有杀了你,我才能生存啊!它突然落下身形,抓住狮形兽的脖子,大口吮吸着新鲜滚烫的热血。周围的野兽一拥而上,狮形兽从视野中消失了,撒满月光的地上野兽的圈子聚集成了一个黑点,只剩下一场屠杀后的盛宴……
来迟的人类目睹这一幕,每个人都沮丧至极,破口大骂。大胡子团长雷得克更是暴怒不已,满嘴脏话,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管理员克莱恩身上:“克莱恩——你这个混蛋,你这只猪猡,懒鬼——我叫你看管好这些个野兽,要及时喂食,你却偷懒跑过来贪吃烤火!现在又死了一只,我们拿什么去赚钱?我要把你扔到笼子里去喂它们——”克莱恩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哭丧着脸站在一旁。其实这也不是他的责任,为了省钱,穿越戈壁前车队只储备了很少的食品,人都省吃俭用,何况角斗兽了。不过,他的委琐样子更惹起了雷得克的火气,大胡子劈手夺过皮鞭,狠狠给了克莱恩几下,“我叫你懒,下流,杂种——”边打边骂,打的克莱恩抱头乱跑,骂的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上次表演后剩下的十七只角斗兽在跨越了戈壁后只剩下十四只了,没想到今天又死了一只。角斗兽虽然很便宜,随时可以从捕猎者手中买到新的,但血金角斗队并不富裕,而且现在行情也不好,所以平白损失一笔金钱,大家的心情不免有些郁郁。下半夜的情绪是沮丧而沉闷的。
一番混乱之后,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狮形兽偌大的身体化成了一堆骨架,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成为了昨日同伴的晚餐。棘皮兽斜倚在笼子上,冰冷的锰钢让它渐渐平静,体内沸腾的血液逐渐凉了下来。恐怕短时间之内,没有角斗兽敢向我叫阵了吧!它苦笑着问自己,我杀了它吗?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无法抑制内心升腾而起的杀戮念头,难道为了生存就可以肆意杀戮吗?难道环境的磨砺已经真的让自己心中的“人性”开始泯灭而和周围的野兽一样沉浸在嗜杀之欲,戮杀之趣中了吗?难道经历过那次事件,从那可怕的一天开始,兽性征服了人性,自己彻底沦为野兽了吗?
它痛苦的抱紧了头,狠狠的用前额撞击着钢笼,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那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回响着,宛如昨日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逐渐回放。
…………
隆隆的发动机声中,帝国平叛舰队后卫部队离开卡拓古基地,追随舰队主力的足迹驶向前方。塞德里克下士和其余的六万四千余名官兵一样怀着对战争的恐惧和对荣耀的憧憬踏上了征程。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命运出现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呢?在那场平叛战争中究竟有过什么,让这个年轻人遭遇如此的痛苦呢?
广袤星河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