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跟明镜一般,但也没有多么有火气,只道:“总归是我闹笑话,只要皇阿玛不闹笑话就成了,只怕我自己连累了皇阿玛闹笑话。这件事我先做做看吧,真不行了,再叫四哥救场。”
弘历这才笑了,道:“如果不妥当了,随时说话。”
夜色深了,弘历这才回屋睡觉。
弘昼想到这,眸子里都有点讽刺。
而这边,都报上来了,苏培盛道:“五爷一回,宝亲王便去了。”
雍正太知道他们两个了,道:“他的性子,又怎么能耐得住?!一定会问的,希望这老五还机灵点吧……”
“五爷当然是机灵的,只是向来不敢与四阿哥直面杠,一直避着嫌,这一次,”苏培盛道。
“局势已改,他们两个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朕的态度,”雍正道:“希望老五别叫朕失望吧,他就算天份不及老四,可只要有勇气敢和老四争,朕就给他一个机会!”
苏培盛心中一跳,不敢吱声。
“若是连争都不敢,别说继承者了,连做朕的儿子都不配,还不如打发去养狗呢,”雍正说的随意,可是却透着认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此又郁闷又生气的道:“这皮小子是不是皮痒了,要挨揍才老实?!你说说,他那话是怎么问出来的?!什么私生女?!亏他想得出来,朕倒是能生得出来,朕连江南都没去过,在那边能有私生女?!这皮小子,也不知道暗地里琢磨多少回了,整天正事不干,屁事倒是琢磨的透透的,今晚这事,要是考虑周全,他会这样撞上来吗?!这莽撞的,蠢的朕想削他!”
苏培盛赔着笑,道:“万岁爷何不想一想,也许这也是一种试探呢?!”
雍正一愣。
是啊,随即笑了,道:“也是,这小子若是有这份心思,不算朕对他有栽培之意。”
试探什么呢?试探雍正的态度对他是不是真的有意,还是只是扯他出来与老四打擂台,当炮灰,或是真的有意。
他总得试探出一二来,才敢,真正的决断,要不要再往前想一步,走一步。
这么一想,雍正心里便有点难受。
以这个立场来想弘昼,这老五确实挺可怜的。
与扶苏一样吧,其实根本不信任父亲,不敢相信。生恐是自己贪心想得多了。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到最后闹了笑话,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老五啊,也是可怜人。
雍正一想,又心疼上了。难得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狠心太苛刻了。
还吩咐苏培盛呢,“刚刚天黑动了手,也不知道抽到了没有,明日叫太医瞧瞧他去,你去跟他说,是朕失手了,叫他别多心。”
苏培盛忍着笑,道:“是,奴才明日就去。万岁爷也别急,定没抽着,五爷且会躲呢。”
“也是,这皮小子,躲起来倒快,不是那迂腐的,真像扶苏样,叫死就死,也就不是老五了。这小子,是个滑头!”雍正也不知是心酸还是自责呢,感慨了一声。也不知是怎么样的环境,才练就了这一身察言观色的混不吝的本事。哎。
林觅呢,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堵住了李延治。
“娘!”李延治红着眼睛,低着头,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林觅叫他进来,李延治却扑嗵一声跪了下来,一副二话不说,就任打任骂的架势。
“我要你跪了吗?”林觅道。
李延治道:“是我对不起娘!”
“你还好意思叫我娘。”林觅低声道:“昨日你是怎么将我一军的,说你委屈,你还委屈?”
李延治道:“是儿子说话考虑不周了,这件事,的确是儿子的错!”
林觅直直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真的恨的不得了。恨他被人戳穿,他反将一军,也不是大闹有理,而是静静的默默的一副委屈样子。昨日还可怜巴巴的说大哥也出了远门去求前程,为什么娘却指责他去谋出路。
大有反指责林觅将儿子们拘在家里的意思。
林觅真的是这种人吗?!人老了,就不顾孩子们去出息,反倒要捆住他们在身边,孝敬自己当太后还是咋的?!
李延治并不是不知道他娘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必须要这么说,以脱困。为了摆脱困境,他甚至可以弄个莫须有的罪名栽到他亲娘的头上,不惜指责他娘偏心,而防他如防贼!
林觅就这么看着他,脸色和眼神也是极为冷漠。
谁不知道彼此心里怎么想啊?只是僵持着,李延治装不知罢了。
“我竟不知你如此无辜,如此委屈,”林觅淡淡的道:“说我防你像防贼,你说这话可中听,心里可内疚?!”
李延治低着头,跪着不吭声。
“百姓人家,没有那些大家族的规矩,更没有动不动就让人跪的道理,”林觅道:“更何况,你还是我儿子,咱俩谁不知道谁啊?我没叫你跪,你主动跪了,跪了却不是认错,而是低头,甚至到了丈人家,还要说我这个当娘的不通事理。偏心,无知,也对,你娘是个村妇嘛。你呢,丈人是秀才,你现在也是响当当的管事了,说起来,别人只会认为我这个当娘的村妇无理,什么屁道理都不知,只知一味拘着儿子,对吗?!”
李延治没料到林觅竟说到透透的。他原以为,态度摆出来,娘只会不再拘束他,约束他,管他,而是不管不顾,随他去。这才是他的目的。
可是这么被林觅慢条斯理的揭穿了,他的脸上也是有点白的。
“你竟不知羞,脸皮也不知道红,更不知道内疚,”林觅看着他,觉得他是个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