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拔掉同古这颗钉子,为大军北进扫平道路,日军第15军司令官饭田惮二郎集中了所辖4个师团中的3个师团,将同古城除了沿色当河的一面之外,团团围住。先是飞机大炮轮番狂轰滥炸,接着是几面日军同时猛烈进攻。同古城区在炮火之中已变成一片废墟,街道上横躺竖卧着一棵棵被炸断的大树,昔日美丽安静的小城变得满目狼籍。
饭田司令官在同古南面的一座小山上督战。他不时用望远镜透过树丛向城内张望,不断打电话催促各路部队加快攻击速度,加大攻击强度。在他心中,200师这支部队已经被他击败,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蹂躏一个失败者,如同猫在耍弄一只被它抓住的老鼠,他要尽情地虐待它,直至它最后的死亡。
很少有人知道,饭田司令官对200师的仇恨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原因。
1939年冬,中队血战昆仑关,由200师参加的正面主攻部队苦战十余天,消灭了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大部,并将该旅团长中村正雄击毙。
中村正雄是日军很少的死于战场的中将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是饭田司令官夫人的胞弟。饭田夫人在国内闻知中村的死讯之后悲伤至极,他给远在国外带兵打仗的丈夫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在这封几处被泪水模糊了字迹的信中,她再三哀求丈夫,“回来吧,不要再打仗了!”饭田气愤地撕碎了信纸,大喊:“报仇!只能是报仇!”
此时,仇敌就在面前。
从23日清晨开始,日军发起一次比一次更凶猛的进攻。下午2时,一股日军在坦克掩护下攻近我城西阵地。598团副团长黄景升身先士卒,抱着一挺机枪率领部队将敌人击退,自己不幸中弹殉国。
27日,攻击599、600团阵地的日军施放窒息性毒剂,致使我军许多官兵中毒身亡。戴安澜急调预备队戴防毒面具增援,将敌人打了回去。
28日,日军3个联队从城南森林蜂涌而来,戴安澜一面组织部队顽强压抑敌人攻击,一面下令燃起森林大火阻其前进,士兵们用汽油瓶等易燃物品掷入树林中,不多时,火借风势燃烧起来。3月下旬正值当地旱季,森林干燥易燃,没多时就火光冲天,烧死日军无数。
200师顽强坚守到第9天,打死打伤日军2000余人,自己也有很大伤亡。戴安澜多次调整布署,预备队已经全部用于补充伤亡大的阵地。由于伤员不断增加,药品也开始紧张。日军仿佛打不完似的,总是整集团的往上冲,攻势不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强了,戴安澜心中非常焦急。
虽然戴安澜在向杜聿明上报情况时并不提一个“撤”字或请求增援,但深知200师此刻处境的杜军长依然忧心如焚。他知道,这支孤立无援的部队会默默地打到全部阵亡。他刚刚接到情报,由于日军进攻不顺利,伤亡较大,饭田将在仰光的总预备队56师团也调到同古前线,敌我兵力更为悬殊,200师处境更为危险,杜聿明再也不能忍受史迪威的固执和专断了。
这天深夜,蒋介石在重庆的官邸中收到杜聿明直发给他的密电。
蒋介石披上衣服,独自在卧室外的客厅里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1942年是中国抗日战争最为艰苦的年头,政府虽将财力几乎全部用于战争,但仍无法满足庞大的开支,我国迫切需要国际上的援助,而经济大国之中,只有美国没有直接陷入战争,可以较多地给予中国以军事和经济上的支持,但美国却借此在亚洲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强行施加自己在各个领域中的影响。史迪威在缅甸独断专行,令人心中窝火,但对他又不好撕破脸皮搞僵了关系。
蒋介石苦苦思索,不知该怎么办。这时他想起了戴安澜,想起了这个年轻将军所率领的我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军队,人,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宝贵、更重要呢?
屋内的老式座钟嗒嗒的声音提醒他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他走到电话机旁。
3月30日清晨,饭田司令官格外高兴,56师团在昨天深夜由仰光赶到同古,比他规定的时间还提前了两个小时,这时已经布署在攻击出发地域。饭田指示早餐时给进攻部队每人发一听缴获英军的牛肉罐头,让士兵们饱吃一顿之后打好同古攻坚的最后一仗。他要求务于今天拿下同古,结束这场持续了十余天的战斗。
上午7时,在地面与空中一阵猛烈的轰炸之后,密密麻麻的日军从三面向同古围了过来,在每路攻击部队后面都有大批预备部队紧紧跟随。
防御阵地那边象每次刚刚发起攻击时一样静悄悄的,日军越走越近,对面仍没有开枪,日军胆战心惊,猫着腰慢慢向前逼近。
除了几声零星的爆炸,防御阵地仍没有动静。8时20分,正在疑惑不定的饭田接到56师团参谋长藤原武大佐的电话:同古城空无一人,守军在防线上设置了少量地雷,200师不知去向。
饭田呆若木鸡,久久没有放下电话听筒。
原来,在29日深夜,戴安澜接到杜聿明下达的撤出同古的命令。全师偃旗息鼓,渡过色当河,开往叶达西集结待命。
同古保卫战是中国远征军部队入缅之后第一次大的军事行动。200师官兵顽强坚守了12个昼夜,击毙击伤日军3000余人,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为远征军后继部队的开进和布署赢得了时间。
战斗中全师伤亡2500余人,受到很大损失。
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全师7000多名官兵,携带着几百台战车、火炮、汽车,百余吨作战物资从30日零点到拂晓4点,全部安全、隐蔽地撤出战场,整个撤退行动在继12天防守之后,再次体现出这支部队铁的纪律和优良的素质。
饭田在同古消灭200师的计划落空之后大为恼怒。他下令56师团一部加强中路55师团,沿仰光至曼德勒铁路,东西两路沿泰缅边境和伊洛瓦底江,快速向北推进。
杜聿明命令廖耀湘新22师摆开兵力,节节阻挡日军前进,以争取时间,使远征军主力在平满纳一带集结,与日军展开会战。
4月5日下午,一辆美式吉普车停在叶达西200师驻地。下车的三个人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将军,几人来到师部,戴安澜经介绍得知这位外国人便是鼎鼎大名的联军统帅部参谋长史迪威将军。史迪威紧握着戴安澜的手,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辛苦了,你们打得很英勇。”
在史迪威的要求下,戴安澜集合部队由他讲话。对站在全师官后面前,以标准的美礼向这支部队致意。他说:“我代表蒋委员长来慰问你们,你们在同古的防守打得很好,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中国远征军和同古保卫战…”
4月6日,戴安澜接到通知,蒋介石要在梅苗召见他,杜聿明与他同车前往。戴安澜想起刚出国时曾向蒋保证死守同古,现在同古丢了,他不知该怎样向蒋交待,心中忐忑不安。他将这事向杜聿明说出后,杜哈哈大笑说:“你不会说是杜军长让你撤的吗?”戴安澜这才知道,撒出同古是蒋介石亲自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