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制御前需设带御器械六人,特许宫内带剑佩刀,又常入殿内侍奉,要求极高,莫说一身本事,即便是身高,也需五尺六寸。
御营前军统制展峻大人按规制挑选家世清明,武艺超群的青年男子六名。原见肖冓欣赏余翔,便推举余翔,肖冓悄悄与展峻道:“此人大才,做护卫可惜,叫他历练,将来领兵吧。”
展峻得令安置了余翔。另选的六人模样端正,器宇轩昂,立在一起威风凛凛,显出天家威仪。
只是还有个小个子混在其中。如何安置吴芍,展峻为难,到底拥护新皇有功,之前又是肖冓的近卫,但毕竟是个女子。做御前宫女倒容易了,推给康协安排不就是了,可这是个女武将啊。私下求康协指个明路,康协微微一笑应承下来。
吴芍先前追随肖冓,无论是剿蔻、抗岐,还是拥护新帝,都是有功在身的。武艺比起那六位丝毫不差,进来又日益精进。肖冓大笔一挥,一通称赞通文精武,刚过五尺的吴芍,从亲军护卫,摇身变为带御器械。
吴芍见证了心中英雄成为新皇,心满意足,原本要与哥哥会合去挨父亲的骂,然后任凭父亲处置。怎么竟接到圣意被封了带御器械,大吃一惊,对郁儿道:“这可不赖我,不是我不走,是皇上封的官儿。”
与那六人相比,吴芍着实显得小小一个,站在一起时,自然要在前面,否则便看不见她了。一式的甲衣也要特质,有人戏称“六个半”。吴芍听见自己被称半个,气的鼻子喷火。那六人倒是堂堂君子,对吴芍还算尊重。
以女子之身担任重中之重的带御器械,到底因为劳苦功高,谁也不能说什么,所以也只好背后说一说。
这日便叫郁儿撞上了,她去取吴芍的东西,路上听到一些不堪之言。
几个小卫换了职,围在一起说闲话。有人道:“女子当道,咱也不能说什么,谁叫人家有本事呢。可一介女流,是在陛下身边当值啊。”身边二字说的极酸。
“是啊,这位女大人,到底是是御带,还是宫女啊?”
有人接话道:“你个毛小子懂什么,这样的女子,自然比寻常宫女有滋味儿。”
前面那人不甘被叫毛小子,更起劲了:“对对,这文能侍奉,武能护卫,一般宫女比不得。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本事,难得啊。”最后三个字拖了长音,别有意味。
郁儿不能再忍,走过去喝一声“什么本事”一巴掌呼在小卫头上。小卫的盔帽拿在手里,脑袋被打的疼,跳起来问“谁啊”。
郁儿毫不客气:“姑奶奶我!”
几人认得郁儿,知道那些难听话被听到了,面上有的赧赧,有的不忿。
郁儿破口骂去:“一帮男人,不思着护卫皇上为国尽忠,却躲在一边议论女人。你们娘怎么教的?没告诉你们非礼勿言吗?”
有小卫赔着笑脸想缓和缓和,郁儿不给机会,指着男人的鼻子接着臭骂:“吴大人剿蔻时你们在哪?吴大人杀岐贼时你们在哪?不去好好练武,却有功夫编排女人。”
郁儿上前一步,那个小卫被吓的后退。“女人怎样?能杀岐贼!你能吗?能吗?我们吴大人不学花木兰扮男装,便是要你们男人瞧瞧女人的本事。”
小卫们平日见到的郁儿都是温顺模样,现下被骂的狗血临头,苦着脸告饶。
郁儿还不解恨:“我这便去告诉你们殿帅,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不可靠的。”这可把小卫们吓坏了,跪下求郁儿姑奶奶饶命。
郁儿自然不会告到殿帅那里,对吴芍是没有半分好处的,白白吓一吓他们罢了。最后厉声道:“若得闲了便去勤练武艺,免得丢了禁军脸面。”小卫们战战兢兢地答是是是。郁儿才没好气地走了。
几个小卫面面相觑:一个丫头竟这样厉害,那个吴大人怕是更不好惹。
郁儿在心里盘算了,决定问一问吴芍。
“姑娘,你觉得宗少爷如何?”
吴芍刚从外面回来,放下刀喝着茶水:“你说的是二哥儿还是宗明那个讨厌鬼。”
郁儿又将碗里水添满了:“自然是那个温柔细心的欣哥哥了。”
吴芍倒是认真呢:“很好的呀。”
郁儿骂了那几个小卫,胸口的那股气还没散,见姑娘这样子,更觉头脑发胀。老天到底是公平的,给了好的,便不给旁的了。姑娘功夫了得,也读了许多书,但别的方面,开蒙太晚了。
郁儿心里念着“自己的主子自己宠自己的主子自己宠”,深吸一口气,将莫名的怒火压下去:“姑娘,宗少爷的心思谁都看的出来,难道姑娘不明白吗?”
吴芍还是那副认真的面孔:“什么心思啊?”
看来要直说呢,寻常姑娘被这样问,不是应该羞红了脸,嗔骂着“浑说什么”,然后扭扭捏捏地跑开吗?
郁儿反镇静下来:“姑娘心高,总想做些大事。可有些大事,也是要做的。”吴芍摆出虚心请教的模样。
郁儿接着道:“即便姑娘不重视,也该想想老爷夫人。姑娘不常在深闺,反而常在外身处险境,身边又每个人照顾。”
“不是有你吗?”
“我不一样,我说的是体己人。”
吴芍却心痛的样子:“你没把我当体己人。”
郁儿无奈:“这不是重点,我当然把姑娘当体己人。”
吴芍听了半日,听的头晕眼花:“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姑娘在外若有个男子依靠,父母兄长便安心许多,姑娘也可以踏实在外打拼了。”
吴芍难以置信:“你说要我结亲?”
郁儿总算说出心里话,胸口畅快了。
“寻常女子十才结亲,大嫂就是二十才嫁给大哥的。我才刚十五,什么都没做过便要结亲?做什么偏要依靠男子啊?”
“那是平日里,想几时结亲便几时结亲。如今这时节天下大乱,新皇登基后,还不一定有什么乱子呢,姑娘又不肯在家过太平日子,日日在一群男子周围,不寻个人照顾,也要顾及名声啊。”
吴芍最恨这样的说辞,站起来,愤怒的话脱口而出:“什么名声?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名声怎么样了?难不成有点什么就叫男人看不顺眼了?”
“不是你堂堂正正便能换来好名声的,你要看清事实啊,什么事都要考虑周全的。”
郁儿素来温和,这样急躁的说话,吴芍未曾见过,瞪大了眼看着郁儿,想来郁儿是急坏了,念此吴芍先平复下来。
歪头想了想,问:“是有人说我什么了吗?”郁儿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