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芍在小祠堂里跪着,抬眼看看四周,不禁打个寒颤。
白天还好,一到夜里,深冬没有虫鸣,四下寂静,祠堂里乌漆墨黑,香炉上的红点如鬼眼睛一般死盯着人,甚是可怖。
吴芍拜着祖宗默念:“各位祖宗,可要保佑我啊。”
“姑娘,吃饱了吗?要不要点心?”
吴芍吓的一激灵,随即听出是郁儿,答道:“我吃饱了,你怎么样,爹没再罚你吗?”
“没有,我没事。”
吴芍走过去抚着门:“都怨我,害你被罚了。”
“我没事,老爷就吓一吓我。”郁儿又道:“姑娘,夜里黑,我在外面陪着你。”
“不用不用,”吴芍连忙说:“夜里凉,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郁儿却没走,在外面坐下。
吴芍在里面也坐下,问:“爹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
吴芍放心许多,又问:“爹没事吗?”
“一点事没有,想来老爷糊弄住了蔡相爷。”
吴芍惊愕地瞪大眼睛,猜不出父亲用了什么法子:“爹连蔡廷都能糊弄住?”
吴进不过是禁军的武艺教习,平日里连蔡相爷的面都见不到的,应当说没资格见,竟也糊弄过去了。吴芍对父亲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也更愧疚。
吴芍脑袋靠着门,脸上有些落寞:“郁儿,我是不是很蠢?”
“怎么会,姑娘你怎么了?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我每次都是以闯祸收场?”
郁儿似是轻笑一声:“姑娘是想做好事,做一个盖世英雄的,只是……有时候运气不大好。”
明知是安慰,吴芍也略好受一些,又听郁儿问:“可是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女英雄呢?”
吴芍望着房梁,那里没有烛火照亮,漆黑的一团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郁儿你想,若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我却不能帮你,你心里该多难过啊。”
过了片刻门外问:“姑娘还是忘不了那件事吗?真的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是毫无用处,甚至畏惧退缩的自己,让吴芍厌恶,这种厌恶便使人觉得是自己的错。
沉默一阵,吴芍收了神色,笑道:“当年咱们大炎与禧国打仗的时候,出了位杨四娘呢。不是我盼望打仗,只是爹说了,照此下去,岐人必定来攻,到时焉知不是我的机会来了。”
“啊?”郁儿震惊:“我还以为经此一事,姑娘会收敛了,现下反而想做女将军了。”
吴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妇好可以,花木兰可以,我怎么就不行?”她转过来对着门缝道:“我想了大半日了,可算想明白了,先前我的确太蠢,都是胡闹。若想成大事,是需要方法的。”
“方法?”
吴芍笑意更浓,颇为自得,很耐心地解释:“咱们家小门小户的,若想出头,非得傍上个有权势的。”
郁儿更诧异:“姑娘一向不是最恨官官相护吗?”
吴芍眸子暗了,苦涩地笑道:“咱家又不是官儿,谁护谁呀。”跪坐在地上,敛正了身子接着道:“爹那也算官儿吗?爹就是不愿同流合污,才没有出头之日的。余翔哥哥那么好的本事,不也默默无闻?所以啊,咱们的心胸要放开阔些,我要是傍了好官儿,又肯做事,人家肯定欣赏我,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杨四娘啊。”
郁儿呃啊呃的,总算理顺了吴芍的思路。
“可是……”想来郁儿明知这话要让姑娘不高兴,便换了个说话:“若是男子倒更方便。”
吴芍惋惜地拍腿:“咱家男丁不是不在嘛!”大哥吴介在外游历,鬼知道哪年回来。
郁儿又指出另一个问题:“可是……哪有好人家让你傍啊?”
这是实话,皇帝昏聩,任用佞臣,佞臣又笼络佞臣,不是佞臣的都被打压了,这天下都是佞臣了。吴芍反坚定起来,一拍大腿:“我还不信了,大炎朝连个清廉的人家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