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岐人终于再次有所动作,起初兵将在外城抵抗,之后宗欣未等伤口愈合便亲上前线,再后来,后方练兵教习、通讯斥候等不必上战场的,也提刀杀贼。
吴芍忍不下去,抽出腰间双刀随宗欣、吴进一同杀敌。亲军护卫依照所长,列阵护在周围,吴芍杀个痛快。
不久,将士的粥越来越稀,马一日只喂一次,饶是如此,也撑不过半月了。朝廷的援军始终没有消息,周边应援军队,与愈来愈多的岐兵相比,简直杯水车薪。所幸宗润留下的防务牢不可摧,可保梁州一时安全。
看着啃干饼的吴芍,宗欣很后悔,应该一早把芍儿送走的。
见宗欣眼睛直直的,吴芍问怎么了。
宗欣道:“要你吃这些,真对不起。”
吴芍笑一笑:“能同你们一起守梁州,我很开心。”
宗欣将剩下的干粮包起来,喝口水道:“天越来越冷了,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岐贼生于北寒之地,冬日打仗我们要吃亏。”
宗明勘探回来,还未进门便道:“岐贼人数太多,若无外援,我们几乎无可能。周边有些收到我们的消息,有些发觉梁州危急,但都自身难保,有心无力。”
吴芍蹙眉:“余翔哥哥也被岐人牵制,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自保没问题,再援助我们怕是难。”
“罢了,保住一个是一个,”宗欣的五个指尖划过头顶:“还是不要为难余大哥了。”
战鼓又响了几次后,吴芍带来的亲军护卫死了两个。吴芍心痛,一来这些亲军护身皆是出身不俗,一身功夫得来不易,死了实在可惜。二来,吴芍同他们一起苦练一年多,忠心奉上,情谊匪浅。
吴芍真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宗明又来对她一通冷嘲热讽,话里话外叫她不要再拖累宗欣了。
吴芍明白宗明是说,宗欣要守梁州,要上前线杀敌,还要操心她。吴芍无话反驳。
宗明语气冰冷:“我爹过世,长兄为父,除了守梁州,其他一切事,宗欣都要听我的。你最好不要有过多想法。”
吴芍作为女性的尊严被宗明扒个干净,腰间双刀几乎被她握碎。宗明对此很满意似的,冷哼一声离开。
火化了二位后,望着身后紧紧跟随她的二十人,她感动,亦不愿他们再因护卫自己而受伤,决定还是在后方做些什么。
吴芍撩开门帘进来,宗欣忙的不可开交,可腿上的伤反反复复,行走不便,正烦怒不已,头发凌乱也不得空梳理。
见了吴芍,宗欣脸色才好看些,拉着吴芍的手要他坐下。吴芍打个激灵抽出手。
宗欣不解,吴芍尴尬地笑,问:“欣哥哥在愁什么?粮草吗?”
“跟粮食比起来,盐才更让人担心。”
“盐?”
宗欣叹气,低声道:“就快没盐了。你爹练出的兵再强悍,也抵不过没有盐。”
“战场上虽然收回一些马肉,可没有盐,将士要都要软手软脚了。”
“这一带不产盐,若没有外面运进来,一粒盐也没有。”战事方面宗欣已经轻车熟路,此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吴芍沉吟一阵,道:“我试试吧。”
宗欣看着她。
吴芍慢慢道:“我也不确定,我先去找找看,若真有,大约能抗个几日。”
吴芍即刻领着护卫亲军去到自己梁州的家里,推开门,并未看到想象中的败落,院中还算整洁。只是秋风萧瑟,显得院中空落落的,没个生气。吴芍便猜到,父亲时常会来看看。念及此,吴芍反心酸起来。
望着那株枣树,吴芍嘴角弯弯,当时并没有骗大哥,树下的确埋了东西。
吴芍指着院中枣树,安排成昊:“里面有两坛咸菜,挖出来。”
一一走入家人的房间,每一样东西吴芍都很熟悉。
大哥房内墙上,有一块方形更白些,那是因为原先曾长久挂着大嫂的画像。吴芍还记得,大嫂耳垂上的朱色是她染上去的。
父母的房内,还有半壶茶,想来是父亲来时自己倒了一壶。
吴芍在自己床下摸索一阵,掏出几粒石子来。这是欣哥哥教她打弹弓时,找了一些好看的石子给她,她挑了一些喜欢的藏起来。
郁儿么,前段时日总是说还是那根用了两年的旧针好用。吴芍从郁儿原来的针线箱里找出来,别在帕子上包好,塞入胸口。
又不舍地看了几眼,吴芍回到院里,成昊他们已经将两坛咸菜挖出来。
当初风气奇怪,有人嘲笑吃咸菜的,大约是认为那是穷酸人吃的东西。父亲吴进偏就爱吃两口,母亲便腌了两坛埋到树下。后来似乎忘记了。
成昊有些疑惑:“大人,这些也没多少盐啊。”
吴芍道:“我只是顺便来看看原来的家,我们去隔壁刘家看看,说不定她家有。”
想到刘姐姐,眼前就闪现她绝望求救的脸,吴芍心头一阵烦躁,蹙眉领着众人走到邻家。
推开门,便知什么是破落,灰尘将整片宅子扑成土色。小时刘姐姐曾悄悄带她去地窖玩耍,吴芍手在面前扇着灰,依照记忆找到后院地窖的入口。
成昊打开矮门,点起火照亮。
吴芍阻止,道:“小心,还不知道里面情况,打开门散一散气再点火。”
等了一阵,成昊又将火把在门内试了试,应是无碍了,一行人方进去。待看到地窖广阔,一层层的坛子整齐的堆在一起,足有一百多坛吧,众人又惊又喜。
刘家经商,家财充盈,但刘家老爷有个腌咸菜的癖好,味道也是这一带一绝。技艺从不外传,他亲手腌了存放,来年再卖,也是一笔收入。
吴芍也不过时来此一遭试一试,没想到真有如此收获。看着地上被打碎的坛子,猜想是岐人洗劫时,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打开发现味道怪异便不要了。吴芍冷笑,岐人果然无知。
王存道:“这么多,够大军吃几日有滋味儿的饭了。”
吴芍笑着点头:“将坛沿上渍出的盐先刮下来,有多少算多少。”
一行人拿出短刀一坛一坛的刮下盐分,用布包好,又将坛子尽数搬走。